雨勢漸收,山里的天色早早就暗了下來。
韓勨重新?lián)纹鹩图垈?,才發(fā)現(xiàn)剛才在馬背上一路疾行而來雖未打傘,可他身上的衣服,甚至連腳上的鞋襪都無半點沾濕。
“阿璃,為何我們沒有被雨淋濕?”
丹墨璃立時被他問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解釋道:“許是方才凌七多有相護,所以才未讓我們被雨淋濕?!?p> 她不能說是自己暗里施術(shù)在周身布了結(jié)界,若非他當時將所有心思都放在關(guān)注凌七的一舉一動上,方才就能發(fā)現(xiàn)雖然凌七奔跑的速度非???,但迎面而來的風(fēng)卻非常柔和,一點雨絲也未落到他們身上。
韓勨聽如此一說只思索了片刻便將此事放下不再追問,雖然他并不覺得那野馬會對自己有和善之心,但她不愿多說,他也不會追問。
“那,接下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要找些什么樣的藥草?”
“需要三種藥草,一種是天青地白,一種是九頭獅子草,在這附近都能尋到,另外還有一種是三色鳳尾,要往那邊山崖處去才到采到?!?p> 丹墨璃牽著他的手,不急不緩的往前走著,邊走邊同他說著藥名。
“這些藥草難道藥鋪里都沒有嗎?為何還需要我們要來山里現(xiàn)采?”
“藥鋪里那些都是晾干的,而且備下量也不多,我需要現(xiàn)采摘的,還要很多,而這里又不缺這幾味藥草,所以才來現(xiàn)采些回去。”
兩人邊走邊聊,沒一會韓勨手里就已經(jīng)提著一大捆濕漉漉的藥草,有些還開著小小的紫花,看著十分漂亮。由其是那三色鳳尾更為好看,一枝上長著九片魚鱗般的葉子,有分三種顏色,丹墨璃說,九片葉子均分三種顏色才是藥效最好的,但也很稀少,手上這些多是不均等,但搭配上其他的藥草也能將就。
天色漸暗,陰云隨風(fēng)一層層散開,隱約已能見到月宮在密云里穿行。
藥材準備得差不多后,丹墨璃將所有的藥草孝收進乾坤袋里,尋思著再將凌七喚來好送他們下山,她剛要以哨聲呼喚凌七來時,韓勨一時沒留意腳下被什么絆了一下,由于泥地濕滑,他沒能站穩(wěn)摔倒在地,手肘狠狠的撞在了身旁的尖石上,劃破了衣衫,割破了手臂。
丹墨璃慌忙上前,將他小心扶起坐到另一塊較為干凈的青石之上,聽他連吸了幾口涼氣,心中更是緊張。
自與她相識后,她就未再讓他傷過。
丹墨璃情急之下甩出一顆海碗般大的懸黎,瑩亮的光立馬將半個山坡照亮,引得暗處的無數(shù)眼睛朝這里聚來,生了貪婪之心。
卻是無一個敢上前來。
“怎樣,傷著哪兒了?”
“無礙,你別緊張,只是手肘處撞在石頭上?!表n勨見她這般緊張自己,便是再痛也覺得欣慰。
“先別動,讓我瞧瞧……”她輕輕撩起衣袖,將他的手臂露出來。
為官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讓的皮膚早不是少年時健康的麥色,而是白皙了許多,再往上的手肘處被磕破了一大塊皮肉,已有鮮血沁出。
她不由的擰眉,掏出絲帕,又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小壇烈酒,準備為他擦拭傷口。
“這里的山石長年累月的埋在泥土里,許是這幾日雨水多才露了出來,上面不知沾染了多少不干凈的東西,所以需要用烈酒將傷口的污跡擦拭掉,會有些疼,你忍一下?!?p> 丹墨璃一邊將絲帕浸滿烈酒,一邊小心翼翼的叮囑著。
韓勨將受傷的那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則順勢搭在她的肩上,滿眼含笑的看著她緊張心疼,和喋喋不休的模樣,心中覺得從未有過的踏實。
“阿璃,我疼……”他將半個身子靠在她身上,汲取著她的溫暖和柔情,像小時候還沒開竅那樣的對著她撒嬌。
“很快就好了,一會上點止血解毒的藥,可以很好的緩解疼痛?!甭犚娝疤郏つ窒碌牧Φ烙l(fā)輕柔,對著傷口細細吹著涼氣。
“可現(xiàn)在還是很疼,阿璃,你說怎么辦?”
其實這點傷對于韓勨來說算不得什么,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可能只是擦破點皮就像個孩子一樣哭哭啼啼的,可他就是喜歡對著她耍賴,喜歡看對她對自己滿臉無奈又妥協(xié)的表情。
他放松身體,往她懷里窩了窩。
“那你樣又想如何?”過了最初的緊張丹墨璃便不難發(fā)覺到他想要使壞的心思,她一邊處理著傷口,一邊順著他的心思開口問道,其中的寵溺之意無用言表。
“想吃阿璃做的飯?!表n勨說出了自己期待了好久的的心愿,他只覺得自己這一下摔得很值,簡單是太值得了。
“你明知曉我不會做飯的……”
“沒關(guān)系,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表n勨打斷的她的話,說道:“我只是想吃一頓你親手為我做的飯菜。至于吃什么,都無所謂?!?p> “拉肚子也不怕嗎?”
“撲哧!”韓勨被她的話逗笑了,打趣道:“阿璃不是一向都何事都自信從容的嗎?怎如今卻對自己的廚藝這般沒了往日的自信呢?”
“我是貴在有自知之明。”
“不怕,你做的,就算是毒,我也吃?!表n勨直直的望進她的眼里,那里已填滿了有他的身影,可他并不能就此滿足,希望以后不只是眼里,他還要讓她的心里,未來的全部生命里,也全都是自己。
只能是自己。
丹墨璃仔細的將藥粉灑在傷口處,又用干凈的絲帕包扎好,她一心都在他身上,所以并未能發(fā)現(xiàn),他的一滴血落在了自己的手鐲上。
處理好傷口后,她將人從青石上拽起,“既然你都不怕,那我也沒什么好顧慮的,復(fù)雜的菜我是做不出來,簡單的家常到是可以試著做一做?!?p> 韓勨并沒有順著她的力道起身,反而是用力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
丹墨璃原想掙扎,卻又怕他再次受傷,便只好依著他的力道跌落進他懷里,輕巧的坐在了他腿上。
她抬眼瞪著他,可他卻低頭趁機吻上她嘴角。
雨后的風(fēng)清新涼爽,悠悠的吹散了滿天的烏云,終于露出一片晴朗的夜空,和一輪明亮高懸的半月。
丹墨璃的乾坤袋里隨時都備著各樣吃食,所以他們尋了處高地,吹著夏夜輕柔的風(fēng),欣賞著明晃晃的月亮,韓勨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聽她講月宮里的故事。
她的聲音比晚風(fēng)更溫柔,三千青絲比滿山花草更清新,于是韓勨不知不覺就靠在她的肩膀上睡著了。發(fā)覺他困倦后,丹墨璃將他摟進懷里,等他徹底陷入熟睡后,才緩緩起身,而后在他周身施了重結(jié)界,將他護有其中。
結(jié)界透著柔白的光芒,像一個水晶球般將韓勨團團裹了起來,讓他像浮萍般懸在中央,她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從乾坤袋里取了自己一件玄色的薄紗罩衫。
她沒有準備他的衣衫,便只好將自己的衣衫蓋在他身上,以防他著涼。
將韓勨安置妥當后,她心念一動,一只掌心大小的由靈力幻化成形的黃雀出現(xiàn)在眼前,而后振翅向山野深處飛去。
不多時凌七踏著月色,再次來到她身邊。
“我要回洞府一趟去拿些東西,你留此處幫我照看一下他,不消一個時辰我便能回來?!?p> “哼,我才不要,你當心我一撂蹶子就能將跳到山腳下。”
一道低沉的男聲自凌七的嘴里蹦出,帶著不忿和埋怨。
“我已在他周身施了結(jié)界,一般山鬼妖精是無法近他身的,只是我更加信任你,才想到讓你來看著?!?p> “你這樣說來還差不多,說好了我只看一個時辰,到時你沒來就將他像球一下踢下山去?!?p> “放心,我定會快去快回?!?p> 將韓勨交待給了凌七看顧,丹墨璃便放心的轉(zhuǎn)身消失在山坡上。
一陣風(fēng)吹過,壓倒連綿的花草,丹墨璃與凌七兩個人誰也沒發(fā)現(xiàn),韓勨的眉頭悄悄皺起,眼皮輕顫了幾下。
御風(fēng)而行,半柱香的時間丹墨璃就回到了洞府里。
上一次回來時她心思無比慌亂,走時又匆忙急亂,沒能將需要的東西一并帶走。而此次回來,她要把一些渡劫時可能會用的東西全都打包帶走,以備不時之需。
她來到寶庫,拿走幾顆可以用來補充靈力的寶石,那策上古異聞手扎也放進了乾坤袋里,閑瑕時再拿出來研讀一遍,還有一些可以用來療傷的丹藥。
以及要用作唐翼治病的藥引,攝魂透骨香。
確定需要的東西都放進了乾坤袋里并無一樣遺漏后,丹墨璃轉(zhuǎn)身就要離去。而此時她右手上鐲子突然閃現(xiàn)出一道刺目的亮光,那道亮光金黃里透著紅艷,竟是與火光有些相似。與此同時,仿佛是一道吸力傳來,想將鐲子往洞府深處拉扯。
自她入主這洞府后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她不僅心生好奇,順著那拉扯的力道向前緩緩走去,最后竟被帶著來到那個有著溫泉的洞室里。
這個洞室的石壁上有一處泉眼,很小,不過青竹大小的粗細,那泉眼里日夜不斷的流淌著一線泉水,落到下方的水池里。水池內(nèi)的匯集的泉水呈現(xiàn)著一種碧玉般的青色,有熱氣蒸騰而升,這池水溫度常年不變,更有療傷的奇效,只因這水里蘊含了數(shù)不盡的靈力。
所以,她有事沒事,很喜歡泡在這里。
以往她并未察覺到這一池溫泉與手鐲之間有任何聯(lián)系,今日不知因何會突生變故。
丹墨璃站在溫泉邊,感受到那股吸引力與拉扯力比方才在外面時尤為加深,好似要將手鐲吸進水池里一般。她猶豫了一會,決定將手鐲套在手上,放入溫泉里試一下,看會有何變故。
因為這手鐲是她進出洞府的關(guān)鍵,如果丟了她可能以后都不能如常出入洞府了,再者,她細細感受了一番,確定未在那股吸力內(nèi)察覺到有任何絲毫的惡意。
她蹲下身,彎腰將手伸進池水里。
然后在她剛要將手鐲浸入池水里時,突然瞄到手鐲上有一滴血跡。
那是……?
丹墨璃心頭快速閃過什么,她立即將手收回,然后那池水竟像是察覺到她要離開,本來平靜如鏡面的池水突然生出一線水柱纏繞住她的手腕。
實際上,丹墨璃覺得那水線是纏繞在手鐲上,像是一條有生命的碧綠色小蛇,在她的手腕和手鐲間來回游動。她象征性的掙扎了一下,果不其然,那水線的力道立馬加重,甚至差一點將她拖進水里。
于是丹墨璃只好安靜的看著那如蛇一般的水線在手鐲上來回游走,尤其是在被沾染上血跡的那一處,更是反復(fù)不愿離開,似時在清洗手鐲上的血跡,可她卻有了一種它是在吸收血跡的錯覺。
這滴血跡是她方才為韓勨包扎傷口時不小心沾到的,可她不明白,為何這一池溫泉水會突然對他的血液產(chǎn)生了反應(yīng)?
繞了幾圈,直到將血跡清洗干凈后,那一道水線又落進池水里,水面復(fù)以平靜起來,好似剛才的一切都未發(fā)生過一樣。
丹墨璃站起身,撫摸著手腕上的那只鐲子陷入沉思里。
它究竟是對鮮血有反應(yīng)?
還是,只對韓勨的鮮血有反應(yīng)呢?
然后還不待她想明白,心中突然現(xiàn)了一道示警,那是她用來保護韓勨所設(shè)下的結(jié)界,如今正被外力攻擊著。
而攻擊結(jié)界的人,卻是,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