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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一誤三千年

第一百七十四 進入丹墟

桃花一誤三千年 云小妖TY 2696 2022-03-10 00:04:28

  棲花臺足有三十三丈高,臺上是九丈寬的圓,其上刻有一個巨大九宮八封陣,動用大陣可推演天象星算,亦有凝神靜心,護魂魄不散的法效。

  丹墨璃玄紗廣袖一震,神色泰然自若的就在正南面九宮離位盤腿坐定。一旁為桃佴護陣的桃叁與桃酒見狀皆是如臨大敵般挺直腰身,收緊心神。

  而此時長夜已盡,金烏攜著五彩朝霞從天河里升起,一點一點照亮東方的天空。帶著缺口的半月此時還搖掛西方的夜幕里,隔著整片的天空,日與月彼此眺望。

  丹墨璃面向正南方向盤坐,她東望望,又西瞧瞧,忽然想到小金烏喜歡的月兔還被嫦娥關(guān)在廣寒宮內(nèi)思過,輕意不得外出。也不知這一對情投意合的璧人此時是否也正在兩相遙望,互為想念呢。那嫦娥萬年來一人獨居不覺苦,想來她也必不能體會這二人相許卻不得相見的個中酸楚。

  思及此她不禁而帶譏笑,而一旁的韓勨正驚奇不已的望著腳下整片一望無際的桃林,思索著哪一顆樹上結(jié)的桃子最好吃,聽聞她的冷笑聲立馬轉(zhuǎn)身跑上前。

  “阿璃怎么了?”

  丹墨璃拉著她的手,讓他坐下,邊將他有些散開的衣襟理順,邊柔聲說道:“無事,我不過在笑那月宮里的嫦娥,她自己寡居久了,就也想讓別人陪著她一道寡居?!?p>  這個故事她從前對他講過,那時怕他聽多了這些神鬼妖精的事情,會胡亂生出其他心思來,故而未對他細說分明,只粗粗幾句帶過了。沒曾想她幾多防范顧慮,卻還是一語成讖,終究還是連累他墜入妖道。

  好在,這只是暫時的。

  而如今沒了那些擔憂和顧慮,她又講故事從頭細細講了一遍給他聽。

  “那嫦娥也太壞了,月兔和小金烏彼此喜歡,她卻故意霸占著不放人,分明是想拆散了人家?!表n勨聽完全部的故事,一拍大腿,指著漸落稀疏的月影將嫦娥好生罵了一頓。

  “的確是壞,不過小金烏也不會輕意放棄,遲早有一天會接他的月兔出那寂寞冰冷的廣寒宮,做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妻?!钡つм壑伙L吹亂了的發(fā)梢,輕聲細語的安慰著。

  小金烏到底是太陽神的兒子,身份高貴,雖然那嫦娥的身份也不低,可放在太陽神而前,她只多算是晚輩。假若太陽神開口討要月兔做自己的兒媳,嫦娥即便再不情愿也是不敢拒絕的。

  “嘉榮可是覺得累了?”見他頻頻哈欠連天,想來玩耍了一夜此時也當是覺得疲憊勞累,本想放他回去歇息,可嘆他如今即做了妖,這早晚清修的功課就不少得要跟著桃依等人一道做起來。雖說她有數(shù)不盡的靈丹妙藥瓊漿無露可供他用來鞏固靈臺,但修行這件事究竟還是要經(jīng)過自己一朝一夕清修苦練來得扎實穩(wěn)妥。

  韓勨揉著眼,神情懨懨的點了點頭,“困了,想睡覺?!?p>  “那你可以學我這樣坐好,然后閉目,緩緩呼吸,靜心感受第一縷朝陽落在頭頂心上的溫暖?!?p>  “為何要這樣做?”韓勨邊疑惑,邊聽從她話有模有樣的盤起腿坐定。

  “這個嘛……可以使你睡得更安穩(wěn),還能做個好夢。”知曉自己說得深了他也不一定聽得懂,丹墨璃便只好撿著淺顯易懂的話說于他聽,也容易他理解。

  “那我一定是夢到了阿璃?!表n勨點了下頭,笑逐顏開的對丹墨璃說道。

  有阿璃的夢就都是好夢。

  丹墨璃愣了一瞬,在聽懂他話里的深意后,她忽然不能克制的掩嘴笑出聲來。嬌柔而清脆的笑聲徘徊在桃林上空,隨風漸遠。

  桃林各處的精靈們聽到這樣開懷的笑聲,都一個個被驚惶得不知所措。打座清修的桃依等人更是差一點從樹稍上跌落。

  最為震驚的還屬親眼看到她笑逐顏開的桃叁與桃酒,在他們長達一千多年的記憶里,從未見過她如此開懷的暢笑過。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一種自己正在做夢的錯覺。

  “桃酒,我一會要進入桃佴丹墟內(nèi)助他破關(guān),這段時間里你照看一下嘉榮。桃叁你繼續(xù)給桃佴護法,他如今多思多慮以至于神魂不定,由你來開啟九宮八卦陣,助他凝神定心,切記莫要讓旁物干擾了他?!?p>  此劫于桃佴至關(guān)重要,若能闖過去他便能更進一層,反之,則有性命之憂。

  丹墨璃安頓好韓勨,又指派了桃叁與桃酒,便靜心入定,分出一半神魂來,在桃佴不曾察覺到的情況下,如一陣三月里的微風落入他的丹墟里。

  所謂的丹墟實則是一個人的精神世界,它虛無縹緲,卻能準確的反映出修道者潛藏在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最渴望的東西。所以,每位修道者的丹墟內(nèi),景象都各不相一。

  桃佴的丹墟是一片荒草萋萋的平原,連綿不絕的枯草皆長得如人一般高。每一片枯草都長著無比鋒利的鋸齒,人若是行在這片枯草里,如遭受剮行一般,每多走出一步,都會皮開肉綻,血流如柱。而眼下,丹墨璃驚毫升的看到,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在這片枯草里艱難的行走。

  她當年將桃佴救回,但對此間所發(fā)生的事卻未曾多有在意,那之后桃佴更是絕口不提當年之事。也是到最近兩百年里,她才發(fā)覺到桃佴有劫難逢身,而此一劫便是有由當年事所引發(fā)而來。

  丹墨璃浮于荒原上方,四下查看,只見這群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所著衣衫也都是千年前的樣式。他們皆是雙目無神,表情空洞,好似不知疼痛一般,一步一個血腳印的朝著荒原中央,那棵只有枯枝的桃樹前進。

  那里是他們苦難的盡頭,也是一切的根源。

  頭頂之上那個永不落下的烈日仿佛能將這片荒原焚燒,可荒原上連綿不絕的枯草卻以腳下的鮮血為水分,滋養(yǎng)著草根,借此來與烈日對抗。

  她飛身躍過荒原,帶著一陣沁涼的風,路過的人似有感知,緩慢的抬頭望著她一掠而過的身影,便又低下頭繼續(xù)一步一個血腳印的往前走。他們明白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到頭,那棵分明近在眼前的桃樹,永遠也不可能觸摸到,就像他們的血永遠也流不完,千刀萬剮的痛永遠也不會停止。

  他們知曉,可也僅是知曉。除此外,他們毫無抗爭的能力,更不能停下腳步,不然就會被身邊的枯草分食,然后再重頭來過。

  丹墨璃將身落在桃樹下,這棵桃樹已然枯萎,毫無再生之像,而它橫生的樹枝卻根根尖銳,似宋渾身插滿利劍一般??杀P在地面的樹根卻綠葉陰陰,如藤蔓一般纏著呈花朵的形狀,溫柔的護著花心處一個長眠不醒的男子。這名男子不過剛及冠,卻有著與桃佴一般的衣冠,一般的面容,連右眼皮之上的那一點紅痣也是分毫不差。

  可這男子并非是桃佴,雖然他與桃佴著一樣的面容身姿,一樣的紅痣,但他們卻是不同的兩個人。更確切的說,桃佴是比這個人的模樣化的形,修的貌。

  也是因他,桃佴才會發(fā)下毒誓,此生至死留守桃林,永不踏入塵世間。

  他應(yīng)就是桃佴避了近五百年都過不去心劫。

  丹墨璃素玉般的手掌虛虛撫過此人的眉心,鼻端,而后以指為筆在他面部中央畫出一個桃紅色的符咒,須臾之后,這道符咒散成一縷煙,幽幽的飄向荒原里的某一處。

  丹墨璃足下輕點,身姿翩然如飛燕,輕巧似柳絮,跟隨那一縷紅煙來到荒原上空。

  在人一般高,海一般寬的枯草荒野里,一個破衣襤褸,長發(fā)散亂,渾身是血的青年,正一步一跪的往前匍匐著,在他身后一道殷紅的血痕長長的隱入遮天蔽日的荒草從里。

  “桃佴,跟我回家吧?!?p>  桃佴仿佛完全聽不到她的話,依舊是一步一跪匍匐向前。

  此時此地的他,眼中只有前方那棵永遠也到不了的桃花樹,和樹下長眠不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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