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太一靜默半晌,心中閃過無數(shù)可能,然而回望著丹墨璃焦灼的眼神,想說的話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他再猶疑,最后依舊在她的期許下輕輕點了下頭。
“若你所言之事真有可行之處,那吾也在此向你二人保證,到時無論如何都會保你魂魄不滅,助你重修妖魂?!?p> 丹墨璃暗暗長松一口氣,如釋重負,向他垂眸以示感激。再轉(zhuǎn)身看向韓勨時,她目光清亮,燦然笑道:“如此,你可能安心了?”
韓勨仍是不甘,拉過她的手,看著垂于腕間一對鐲子,尤為心疼的低聲輕“嗯”了一聲。即使不甘,擔憂,可他明白這是眼下所能解決問題最好的法子。
東皇太一已經(jīng)許諾會保她一命,不至于趕盡殺絕,再有這兩顆黑石與燭九陰的龍血護身,到時利用黑石內(nèi)所蘊含的“炁”助她重修妖魂,再得真身也并非不可能。況且,只要她不死,就算她不能再修真身,無論是何種相貌形態(tài),自己也定會守她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韓勨心底最在意的事已解決,接下來便是解決東皇太一的心結(jié)。
東皇太一的心結(jié)是想要帝俊重生,但據(jù)燭九陰所言,這萬萬是不可能的。
“帝俊如今一縷殘魂就在黑水之下的六棱八柱寶盒里,昆侖曾說那是后土遺留之物,上有其布下的后土封印,所以能避過天道。那里如今是他最后的去處。他能慢慢修養(yǎng)成魂,卻是不可能再重回神界了。”
東皇太一聽聞兄長去處,難掩胸中怒火,他咬牙道:“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去處,吾不可能讓兄長永遠都只能躲藏在一個寶盒里?!?p> 雖然不能再回神界,可也不能永遠待在暗無天日的盒子里。
丹墨璃嘆息,她知道勸說不動他,只是想讓他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不要只一味的想著要與天道相抗,從而再落入圈套里。
“帝俊如今只余一縷殘魂,若此時被天道覺察到,他定是躲不過又一次的劫難。況且你如今也是命在旦夕,他日神魂集齊重歸神界,少不了要再歷一次天九玄雷劫。如今你自身尚且難保,又談何保護帝俊?!?p> 因河圖洛書之故,天道對所有與之相關(guān)的一切都存了泯滅的心思。但凡有一絲違背天意之舉,都有可能被降下天懲而被灰飛煙滅。東皇太一既有入魔的傾向,又豈不是因?qū)μ斓朗Я诵判呐c敬畏才會自愿選擇落入魔道,此事雖然被他們瞞住。可當他再次歷劫之時,難保不會被天道覺察到他心思不純,介時,他生死難料。
東皇太一垂眸,陷入沉思。
天道的手段如何,他比任何都還要了解。在天門緊閉的那萬年里,他放棄上神的身份毅然決然的墮入魔道,所感所悟的是另一番道理。
“你方才說祝兮還留在黑水之下,守著六棱八柱寶盒,此話可真?”
丹墨璃點頭,感慨道:“千真萬確,我觀她對帝俊之心乃是情深意重,也不知為何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東皇太一聞言神色譏諷,冷笑道:“也許最初確實情真意切,可后來,為了她自己的欲。望與貪念卻是害得兄長萬劫不復,神魂消散。這樣的她有何臉面守在兄長身邊,況且有她在,天道怎會覺察不到兄長的存在?!?p> 丹墨璃震驚的問道:“此話何意?”
“你可記得凌啟曾說,他與天道做了筆交易,用天馬一族所有生靈的前程性命換取一個愿望?!?p> 回想起在珧華千霄內(nèi)凌啟曾說過的話,她點頭,卻仍是困惑不解,這與祝兮有何干系?
東皇太一繼續(xù)說道:“祝兮也曾與天道做過交易……”
“我知道,她想長生,所以用整個巫族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長生?!?p> 當時聽聞此事,她只覺得祝兮心太恨。只為自己的一絲貪念不僅連累巫族被降天懲,更是為換取自己長生而犧牲了自己的族人。這樣的人,太過可怕了。
東皇太一卻并不贊同她的話,“她當年用巫族所換的并不是自己長生,而是兄長的一縷殘魂。此前我曾以為她如此做是為自己長生,后來得知她留有兄長的一縷殘魂,我也以為她是對兄長太過情深意重,故而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救回兄長。直到被她鎖在萬古噬魂陣里,我覺察到自己魂力被移加到一個知名的去處,嘗試跟著魂力消散的方向支換,卻一直未能成功。直到那次跟著你的見到兄長,我才明白,當年祝兮與天道做下的交易并不是長生,而是從天道那里換取一縷兄長的殘魂。而她如此作,也并非是出于對兄長的感情有多深,她是另有目的?!?p> 韓勨聽了半晌,腦海中也浮出了那一段記憶,他細細回想著,猛然發(fā)覺到一個十分不正常的地方。
“那個虛空里,那些石頭所累成的石海?”
“不錯,那些正是歸墟之境的景象?!睎|皇太一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祝兮是為河圖洛書蹤跡才會守著兄長的一縷殘魂不棄?!?p> 有了河圖洛書就能前往歸墟之境,就能得到無數(shù)的石子,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炁”。
祝兮曾進入過帝俊的識海,在那里她看到了帝俊用意識所幻化而成的歸墟之境的景象,她的野心也因此而無限制膨脹。如果一開始她想要成神,那在看到歸墟真正的模樣后,她想要的,就變成了是比神更高高在上的東西。
如此一想天帝當真可憐,他的野心在祝兮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祝兮通過與天道做交易從而得到了兄長的一縷殘魂,再慢慢修養(yǎng),直到她能從兄長那里問出河圖洛書的蹤跡。如此一來,你覺得天道會不知曉兄長的存在嗎?”
丹墨璃被他的話所震驚到,更是被祝兮膽大妄為的想法所震懾道。
比神更高高在上的東西是什么?
那是天!
祝兮究竟想做什么?
丹墨璃知道,可她卻是連想都不敢想。
而在黑水之下,深不見底的幽暗中,一抹銀白十分顯眼。
祝兮死死的盯著前方緊封的六棱八柱寶盒,嘴角色出一絲嘲諷。
真以為這破盒子能難得住她?
天道既利用自己來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可自己又何嘗不是在利用天道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象征大司命身份的銀白色祭袍在沉重的水下緩緩飄浮,其上所擁有的十二祖巫的神力被她盡數(shù)汲取,卻也因此受到大司命布施下的極惡咒來勢洶洶的反噬。
烈火焚身的劇痛雖然時刻讓她痛不欲生,可也正這道極惡咒才讓她長生不死。
只要十二祖巫神魂不滅,極惡咒便永在,她便能長生。
只長生不滅這一條,再如何痛苦也能讓她甘之如飴。
恐怕大司命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懷著無上恨意施下的極惡咒,反倒是助了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