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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土微路

二十六

厚土微路 溫庸 2222 2020-12-10 16:24:44

  宋芝看見李來順之后,趕緊走到跟前,打招呼問:“叔,你咋來了?”

  “這不是聽說你家糧被水泡了,我過來給你帶了兩袋小麥,多少能將就一陣?!崩顏眄樢娭沃プ呓?,原本板著的臉旋即又笑了起來。

  “謝謝你,叔?!彼沃ヒ矝]推辭,在她心里啟平一家早已不是外人,她從自行車后座卸下兩袋糧食,隨后背進(jìn)窯里。李來順背著手環(huán)視了院子一圈,心里頗為感慨,院子的模樣和十幾年前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什么也沒多,什么也沒少,唯一改變的是院西頭種的那一大片煙葉現(xiàn)在換成了幾行韭菜和幾顆白菜。這時宋芝母親的聲音傳入他耳中,宋芝的母親正指揮著宋芝和夏東把糧食往高的地方摞,李來順背著手走了過去。

  宋芝和夏東把糧食摞在窯里頭的長凳上,凳子很高,目的是為了防老鼠。李來順看著夏東的身影,試探性的問了宋芝母親一句:“那娃就是你給女子找的對象?”

  宋芝的母親得意的笑著說:“是嘞,娃人不錯,聰明能干。”

  李來順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接著問道:“那宋芝啥想法?滿意不?”

  宋芝的母親猶豫了一下,隨即說道:“滿意,娃就是害臊,不好意思說出來。”

  李來順一聽這個頓時有些著急,他說道:“滿意啥呢滿意,要我看,那娃跟他爹一樣,干活蔫蔫的,有氣無力,腦子也不靈光,小學(xué)剛出來就不念了,你別把娃往火坑里推,到時候后悔沒用?!?p>  宋芝的母親有點不高興,但沒表現(xiàn)出來,她笑著說:“啟平你看慣了,自然看不上其他人,我沒你那么高的要求,只要那娃對我娃好就行?!?p>  李來順見宋芝的母親心意已定,不滿的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宋芝在窯里看到李來順要走,急忙追出來喊到:“李叔,你再待會,我給你倒杯水。”

  “不用了。”李來順頭也沒回的背著手說道,推著自行車走了出去。宋芝有些詫異,來不及細(xì)想,便轉(zhuǎn)身回窯里繼續(xù)忙活。

  李來順回到家里,宋芝母親的話讓他覺得很不自在,轉(zhuǎn)念又想到啟平,不由得嘆口氣,心里想著隨它去吧,他不強(qiáng)求也不挽留。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村子里,時間倒也過的飛快,隨著幾片鵝絨般的雪花洋洋灑灑的飄落下來,這一年的冬天正式來臨,村里煙霧繚繞,下雪天的寒冷讓每家每戶早早起來往炕里塞了幾捆柴火,驅(qū)散這讓人顫栗的寒氣,到了中午飯點,潮濕的空氣里混雜著一股令人陶醉的煙火氣,除了柴火燃燒的炭香,還多了點玉米糊糊的飯香,除了幾家有條件的人喝的米湯外,剩下的鍋里煮的都是用玉米粒碾碎的玉米漬漬。飯桌上擺著幾個黃面饅頭,一碟腌的咸白菜,和幾碗熬好的玉米糊糊,一頓家常便飯就是如此,整個冬季也是這樣,要想聞到油香和肉香,怕是只能在過年的那幾天聞見。

  大雪給黃禿禿的山嶺披上它從不曾擁有過的顏色,以至于讓它看起來不再荒涼,但仍舊免不了蕭索,山村以外沒有煙火氣的地方,顯得生人勿近,沒有生機(jī)。冬季給了萬物休憩的時間,動物們蟄伏,大多數(shù)的植物冬眠,人也一樣,對于農(nóng)民來說,冬季是休整的季節(jié),結(jié)束了大半年的辛勤勞動,享受勞動成果的時候到了,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臉上的笑容最燦爛,不同于其他時期的強(qiáng)顏歡笑,現(xiàn)在則是發(fā)自肺腑。

  如果哪家想要娶媳婦或者嫁女兒,首先考慮的時段就是冬天,不僅僅是因為人有時間,寒冷的氣溫還有利于食物的保存,要知道,成婚是要大擺筵席,宴請八方的,所以,這兩天村里成事的新人不少,老夏頭吃了不少的酒席,可心里卻一直不痛快。

  夏東和宋芝的事已經(jīng)拖了大半年,現(xiàn)在一點進(jìn)展都沒有,在大伙眼里,這事成了一個笑話,人們都問老夏頭啥時候給兒子訂婚,目的不是為了得到答案,實則是一個噱頭,為了取笑老夏頭,老夏頭被煩的焦頭爛額,最讓他震怒的是,這天中午在酒席上,遇到一個新搬來的后生,也跟著起哄,他當(dāng)場甩袖子離去,留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回到家里,他難得的對著夏東就是一頓臭罵:“你個囊慫,和那女娃能成不能?丟先人哩,能成就趕緊訂婚,不能就一腳踹遠(yuǎn)。”

  夏東看著老夏頭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抽搐的臉,嚇得不敢搭話,老夏頭沒有聽見夏東吭聲,氣的牙關(guān)咬緊,嘴上的胡須隨著鼻子里喘的粗氣來回擺動,他揉了揉耷拉的眼皮,隨后拿上掛在柱子上的帽子,戴在頭上,裹緊棉襖,朝宋芝家走去,既然從自己兒子口里問不出話,那就從別人嘴里確定下答案。

  宋芝今天收拾的特別早,母親的藥快喝完了,她得去縣里買點,順便再看看啟平,啟平還沒放假,一番梳妝打扮之后,她告別母親去了縣里。

  老夏頭氣勢洶洶的走進(jìn)宋芝家的院子,臨進(jìn)窯門的時候突然松了氣,像個泄氣的皮球焉了下來,換了口氣,他掀起門簾走了進(jìn)去。

  宋芝母親對老夏頭的造訪很是意外,看著老夏頭的臉色僵硬,面色黑沉,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什么原因,總之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出現(xiàn)在她面前,宋芝母親驚了一下,停住手里的針線問:“老夏,你這是,咋的啦?”

  老夏頭沒有說話,先是朝窯里頭瞅了一眼,確認(rèn)沒有別人之后,扶了扶滑下來的帽沿問道:“宋芝呢?”

  “娃去縣城給我抓藥去了,你先坐,我給你倒杯水?!彼沃ツ赣H下炕給老夏頭倒了杯熱水遞過去,老夏頭沒接,宋芝母親訕笑著放在了炕桌上。

  “你看倆娃能成不?”老夏頭冷不丁的開口問了句。

  宋芝母親沒反應(yīng)過來,愣了一會笑著開口說:“能成能成?!?p>  “能成的話早點把婚訂了,現(xiàn)在這樣名不正言不順,這都多長時間了,說句難聽的,要是不行,別耽擱人,誤事。”老夏頭板著臉說。

  宋芝母親聽到老夏這話,再加上他語氣不好,連忙賠笑道:“是是是,我是覺著夏東那娃不錯,可……”

  “那我回去準(zhǔn)備,過兩天來訂婚?!崩舷念^打斷宋芝母親的話說,隨后轉(zhuǎn)身就要出去。

  “你坐著再歇會,老夏?!彼沃ツ赣H叫著說。

  老夏頭沒有回答,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里,看著炕桌上熱水冒出的白氣,宋芝的母親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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