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廳長往四下瞄瞄，略帶神秘地笑著調(diào)侃：”這個日本人啊，你就得拿出真本事讓他們閉嘴，不然，他們就得像烏鴉一樣，一直在你腦袋頂上呱呱叫……”
正說著，金廳長突然眼神一滯，嘴上也停住了，視線停留在了大廳入口處。
只見警察廳總監(jiān)稻本一郎帶著隨從正大步走了進來。
金廳長瞬間醒悟，馬上換了一副嘴臉，大聲宣布：“啊呀，稻本總監(jiān)親自蒞臨給諸位慶功來啦！大家趕快鼓掌歡迎……”
說完，忙不迭地走上前去迎接了。
掌聲再次響起。
高云逸看著面前的喧嘩，臉上掛著一絲不屑。
從他的視線看去，稻本總監(jiān)在眾人熱烈的掌聲中和金廳長點頭哈腰的迎接下走上主席臺，拿著麥克風(fēng)開始講話了：“要維護滿洲國的良好秩序和安全，需要我們警察部隊在大日本皇軍的指導(dǎo)和幫助下，同心同德，通力協(xié)作……”
眾人簇擁在臺下，做作地，一臉虔誠地看著稻本發(fā)言。
一句完畢，劉颯更是帶頭賣力鼓掌，邊鼓掌還邊頻頻點頭。
高云逸看著劉颯的腦袋，嘟囔了一句：“瞅你那腦瓜子，跟撥浪鼓一樣……”
嘟囔完，放下酒杯，悄悄從后面走出了大廳。
眾人一臉亢奮，沒有人留意到背后高云逸的離開。
宴會廳角落里，一身便裝的李轅，卻觀察到了高云逸的離開。他目送高云逸的背影消失，若有所思。
高云逸走過燈光暗淡的小街，走向一群正在玩耍的流浪孩子。
一個臉上臟乎乎的孩子看到了云逸，驚喜地叫起來：“叔叔來啦！”
孩子們都發(fā)現(xiàn)了，七嘴八舌地一起擁了過來，圍住了高云逸。
高云逸的眼神掃過孩子們臟兮兮的小臉，打著補丁的衣服，和興奮期待的眼神，神秘地笑了，一下舉起手上的紙袋：“看我給你們帶什么來啦……”
“糖！”孩子們一陣歡呼雀躍。
從遠處看，高云逸和孩子們快樂的身影與夜色融在了一起。
這時候，奢華的酒會，氣氛正進入高潮。眾人紛紛圍著稻本、金廳長、宋飛、冉飛雄等人頻頻敬酒。
趨炎附勢、眾星捧月，這是一個人類社會最熟悉不過的場景，任何時代都概莫能外。
李轅也小心翼翼舉著杯子，見縫插針向一個高級警官敬酒：“我敬您……”
對方有點詫異：“你是……那個誰誰來著？咳，瞧我這記性……好好，來喝，喝……”
他敷衍地用嘴唇沾了下酒杯，看著舉杯仰脖的李轅一笑，轉(zhuǎn)身離開，走向另一群熱鬧的人。
一飲而盡的李轅放下杯子，卻看到對方已經(jīng)消失了，他的臉色變得冷森。
環(huán)顧四周，包括劉颯宋飛，人人都在笑語歡顏，沒人會注意到他這樣的小人物。
李轅也放下酒杯，落寞地從剛才高云逸走出的那道門，離開了。
旁邊豪華餐廳中的靡靡之音，和男男女女的歡笑聲飄蕩在幽暗蕭索的舊街道上。
街邊一個冷冷清清的小吃攤，爐火升騰，給人點點暖意。
李轅一個人坐在小桌前，醉眼迷離地對著爐火發(fā)呆，桌上放著一個空酒瓶。
灶臺旁正在忙活著準(zhǔn)備收攤的雯雯，回身深深望了一眼李轅。接著，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條，小心翼翼放在了他面前，然后輕輕坐在了旁邊的小凳子上，又拿起一雙筷子遞給李轅：“李轅大哥，趁熱吃吧?！?p> 李轅從沉思中被叫醒，抱歉地對著雯雯笑了笑，接過筷子，卻沒有吃，而是放下筷子，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喝完這杯，注意到雯雯還沒有走，李轅問：“白天上學(xué)，晚上還要來你爹的這個小攤兒幫忙，吃得消嗎？”
雯雯：“我不怕辛苦。倒是李大哥你，不是警察了，以后……怎么打算？”
李轅一怔，又沉默了。
雯雯憐惜地注視著李轅，心里埋怨自己又問了不該問的話，當(dāng)下趕緊岔開話題：“哦……對了，李大哥，每次你來，都是聽我說，卻從來不說說自己的？”
李轅苦笑一下，眼神朦朧起來：“我？我沒什么可說的，我是一個沒有故事的人……故事要有對手戲，而我的人生，從很早開始，就是一場獨角戲了。如果這樣的人生也算故事，你愿意聽嗎？”
雯雯急急脫口而出：“愿意！”
之后又馬上不好意思了，羞澀地低下頭，幫李轅倒上一杯新酒。
李轅愣愣地看著雯雯。
這時，一陣夸張而放肆的笑聲傳來。
冉飛雄、張洪升等人一臉酒氣，正前呼后擁地走過小吃攤。
張洪升一眼瞥到了李轅，先是一愣，之后笑了，不懷好意地走過來：“呦，這不是把宋大科長從閻王爺手里搶回來的李轅警官嗎？”
“哦，看我這記性！”，他拍拍腦門：“怎么忘了你馬上就不是警察了……怎么，你冒死救了他的命，他一轉(zhuǎn)眼就把你給忘啦？”
李轅連忙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向冉飛雄、張洪升等人點頭示意：冉科長，張股長?！?p> 冉飛雄饒有興味地略一點頭，帶著手下坐下了，繼續(xù)看張洪升表演。
張洪升繼續(xù)挑撥：“哦，槍是你開的，功是他去領(lǐng)。宋飛接著升官發(fā)財，你呢？被扒掉警察的一身皮，走到大街上，小癟三都能隨便揍你……這口氣，你都能忍得下去？”
李轅眼神一暗，壓抑了半天，終于沒壓住，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在火車站阻止了刺客行兇，反而被開除了……這我都忍下來了，還有什么不能忍的？”
張洪升臉色一冷，瞇著雙眼上下打量著李轅：“好啊，既然你這么能忍，以后，我慢慢陪你玩……”
說罷，用力拍了拍李轅的臉。
李轅面色一變，右手握緊了拳頭。
“李轅大哥……”旁邊的雯雯失聲叫道。
張洪升仔細一看，原來是身材玲瓏、嬌小可人的雯雯，當(dāng)即酒氣上腦，轉(zhuǎn)怒為喜，嬉皮笑臉湊了過去：“呦，原來，這朵小野花被你給摘啦……”
隨從們淫邪地哄笑起來。冉飛雄還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
雯雯又氣又羞，冷冷看著張洪升。
張洪升更囂張了，也貼得更近了，一張臭嘴就快湊上了雯雯的臉蛋……他伸手捏住了雯雯的下巴，色迷迷地：“我可比這個小白臉中用，要不，你試試？”
“啪”的一聲，雯雯一記耳光扇在了張洪升的臉上。
張洪升一愣，捂著臉，大罵：“臭娘們，給臉不要臉！”
他狠狠扯住雯雯的頭發(fā)，就要往旁邊拽。
李轅見狀，趕緊上來拽住了張洪升的手：“別別別，張股長，小姑娘不懂事……”
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卻突然頂在了李轅的下巴上，張洪升右手拿槍頂著李轅：“滾！”
李轅一愣，不動了。
張洪升看看李轅的樣子，冷笑著吐出兩個字：“慫貨……”
罵完，對著李轅的肚子就是一腳，李轅被直接踹飛到了兩三米外。
就在這時，“啪啪啪”，旁邊突然想起一陣掌聲。
眾人定睛一看，是宋飛一個人晃著走了過來，邊走邊鼓掌：“太精彩了，好在我緊趕慢趕，才沒錯過這么一場大戲。警察廳高級警務(wù)人員，為了女人爭風(fēng)吃醋，居然酒后當(dāng)眾拔槍……”
張洪升看見宋飛，這才意識到了不妥，看看手里的槍，又看看冉飛雄，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冉飛雄也是眉頭一皺。
宋飛慢慢走到張洪升和李轅面前，裝模作樣打量了一下頂著李轅的槍，繼續(xù)冷嘲熱諷：“呦，保險都開啦……來，開槍啊，只要你一扣扳機，李轅馬上就會腦漿爆裂，噗……噴你一臉?！?p> 張洪升膽怯了：“宋……宋科長，我這不是喝多了點酒，鬧著玩呢嘛……”
“鬧著玩？去你媽的！”，宋飛突然暴起，閃電般拔出手槍，指著張洪升的太陽穴，惡狠狠地：“干我們這行的，跟自己曾經(jīng)的生死兄弟，拿槍頂著頭鬧著玩？告訴你，老子十三歲上山當(dāng)土匪，二十歲下山干警察，這把槍殺過不少人，今天第一次頂著自己人。李轅救過我的命，以后就是我兄弟，不管是誰，再敢用槍頂著我兄弟，老子先一槍打爆他腦袋！
說完，宋飛狠狠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