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書房中,紫金小爐燃香裊裊,伴隨著書卷翻動的聲響。
蘇淺端坐于書案后,翻動著案上的宗卷。
那是她讓人調(diào)查官媒署的宗卷。
看過了那些厚厚的宗卷,蘇淺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官媒署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因多年爭戰(zhàn),大寧人口銳減,為了盡快恢復人口,開國之初,太祖皇帝曾頒布一條法令。令男十八而娶,女十六而嫁。女子凡年滿17歲,其父母尚未給她選擇婆家的,一律交官媒,由媒官配給丈夫。
這條法令,一直延續(xù)到了今天。
這也致使了官媒署的權(quán)利空前膨脹!而且一直延續(xù)到今天。二十幾年的經(jīng)營,其官署之下勢力盤結(jié),錯綜復雜。
而為了利益,亂點鴛鴦,瞎牽紅線的情況也屢屢不止。
甚至除了這些,官媒署為了更好的獲利,他們還會在晚上巡查,避免一些男女私底下來往,一旦發(fā)覺有幽會,女孩會被強制帶走,送還本家后,還要迫使她們強制嫁人……
現(xiàn)在的官媒署,內(nèi)里腐朽。就更不用說那些私媒了。為了那些媒金,空口白牙,毀人姻緣比比皆是。像羽弗芷秋那樣的情況很多,甚至比她慘的,還不少!
纖細的食指輕敲著案卷,蘇淺思量著下一步該怎么做。
她可以出手懲戒秦傲天和官媒署的那個媒氏,但是……就算懲戒了,也是治標不治本。
她不可能把天下所有打妻子的男人都打一頓,也不可能讓天下所有媒氏不再開那張騙人的嘴。
想要治本,就要做兩件事。
整頓官媒署,以及……重修律法!
可是!不管是整頓官署,還是重修律法,那都屬于朝堂之事。
后宮不得干政,她不能……
“阿淺……”
乖乖軟軟的聲音傳來,蘇淺看見靜笙站在書案前,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的太入神,連靜笙什么時候進來也不曾察覺。
“阿淺在看什么,那么入神?”靜笙好奇地看著蘇淺手里的卷宗。
“只是一些官媒署的資料。”蘇淺對靜笙柔柔地一笑,然后將手里的卷宗收起,她并不想靜笙看到這些見不得光的陰暗。
靜笙坐到書案另一端,看著那些卷宗,滿是好奇,“官媒署,就是你們說的媒妁嗎?”
“也可以這么說吧。”蘇淺給靜笙解釋道,“所謂媒妁,就是媒人。媒是指男方的媒人,而妁是指女方的媒人。官媒署則是專門管媒妁的府衙?!?p> “你們中原人成親都要通過這個媒妁嗎?”
“是啊?;槎Y者,將合兩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后世!”蘇淺解釋道,“中原信奉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抖Y記》中也明確道男女無媒不合!”
“所以!你們中原男女,沒有媒人就不能交往了?”靜笙驚詫。“那你們成親之前,豈不是連對方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大部分是這樣?!?p> “你們好可憐哦!”
看靜笙皺眉的小模樣,蘇淺問了一句,“那你們北狄呢?”
“我們嗎?我們每年七月最初的七天,會在草原上舉行七月節(jié),那段時間,我們會賽馬、摔跤、晚上還有篝火會。”
“年輕男女在一起唱歌跳舞,我們會為喜歡的人唱情歌,以此定情?!?p> “當兩情相悅之時,男孩會為他心愛的姑娘獵來一對大雁,而姑娘若是同意,就會回以合歡花作為回應。”
蘇淺看著小家伙滔滔不絕地講著北狄的風俗,那眉飛色舞的小模樣朝氣蓬勃,竟驅(qū)散了她剛剛看過卷宗后心頭的那些陰霾。
“唱歌嗎?”蘇淺來了興致,“聽聞北狄男女皆能歌善舞。”
“是??!”靜笙對于這個一點都不謙虛。
“那良娣可否能唱給本宮聽聽?”
“阿淺想聽什么歌?”
“你們七月節(jié)上的歌?!?p> 七月節(jié)上的歌?那不是……
靜笙有些不自然,耳尖悄悄染上了紅。
“不可以嗎?”蘇淺不解。
“可、可以!”
書房中,少女清靈動人的歌聲響起,異國的曲調(diào),帶著纏綿悱惻的婉轉(zhuǎn)。
甚是動人心弦。
靜雅的書房,紫檀書案旁,溫婉的美人,看著給她唱歌的少女,眼中是柔柔的笑意。陌生卻動人的歌謠里,少女悄悄紅了臉。
暮月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
當時她心里挺納悶,郁久閭良娣給太子妃唱歌,為什么會臉紅。
很久以后,她才從烏蘭落的話里知道。
那一天,良娣給太子妃唱的那首歌……
是一支情歌!
是北狄草原上,一支用來求愛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