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蹣跚學(xué)步的小孩,開始看書的時候阮佩佩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讀著,而有些句子得回過頭多看幾遍才能準(zhǔn)確地把握住意思。
雖然中途想過要放棄,但阮佩佩還是硬著頭皮堅(jiān)持了下來。
因長久的生疏而喪失的閱讀能力,在一遍遍的強(qiáng)行使用下,終于開始正常運(yùn)轉(zhuǎn)。
抵御住了輕松無腦的娛樂活動的誘惑,扭轉(zhuǎn)了內(nèi)心從小時候開始就建立起的對書本的抵觸,枯燥的認(rèn)字活動變成了解決懸念的有趣冒險,新世界的大門這才打開到讓阮佩佩足以一窺里面究竟有何的程度。
時間開始綻放出和往日不一般的光彩。
分秒不再度日如年,閑暇不再無所事事,時間因?yàn)橛辛讼胱龅氖虑槎兊贸鋵?shí)絢爛起來。
雖然《美麗新世界》這本書并不厚,但阮佩佩還是花了四個晚上,才把它讀完。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為閱讀體驗(yàn)做個概括,那一定是——震撼。
不管之前對這個感興趣的書名做過什么樣的設(shè)想,但阮佩佩打開書之前壓根沒想過這會是一本科幻小說。在她的偏見里,科幻小說要么不切實(shí)際要么艱澀難懂,這倆都是她避之則吉的理由。
文中雖然有些概念在她的知識盲區(qū),但奇怪的是,這并沒讓她知難而退,反而讓她試圖通過聯(lián)系上下文來加以揣測。
頗有點(diǎn)做閱讀理解的感覺,只是這一次不是被迫,而是自愿。
虛構(gòu)的世界在作者的字里行間構(gòu)建出來,想法從阮佩佩的腦中爭先恐后地鉆了出來。
一開始是驚訝,疑惑。
怎么會有以這種方式構(gòu)成的社會?太奇怪了吧。
轉(zhuǎn)而是欣喜,期待。
哇,在這樣連性格都被設(shè)定的社會里生存,他們真的很快樂嗎?
接著是幻想。
如果是我呢?在經(jīng)歷過出生前的改造與幼時的睡眠教育及巴浦洛夫似的訓(xùn)練,我是會自然而然地沉浸其中,還是能找到自我呢?
看到最后,阮佩佩才咂出了點(diǎn)別樣的味道。
娛樂至死,感官刺激至死。
好神奇!
居然有人做著這樣的“思想實(shí)驗(yàn)”,將特定的社會問題放大到世界的基石,然后推演出最極端的情況。
掩上書本,阮佩佩有一種蒸完桑拿然后拿熱水自頭頂潑下的感覺。
暢快!淋漓!
還有一絲微小的失落。
就這么結(jié)束了?
是的,看完了。
人與書的緣分,到此為止了。
不會的,它不會僅僅填補(bǔ)了這四天休閑時間的空白,而是會永遠(yuǎn)地存在心底,就像營養(yǎng)素融入血液一樣,被消化吸收,最終成為我的一部分。
電視劇和綜藝真的不香了。
阮佩佩如饑似渴地一頭扎入了文字的世界,仿佛要彌補(bǔ)這么多年來對它的虧欠。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車馬多如簇?!?p> 勸學(xué)的時候,老師、家長總是拿出這句朗朗上口的古詩句來佐證。
他們說的都是物質(zhì)上的好處,是可以吸引人的俗世條件。
直到這時,阮佩佩才終于明白了安陽諄諄教導(dǎo)的本質(zhì)原因——書本讓人思考。
如果總是一味追求圖像帶來的快樂,瞬時的記憶是留不下什么痕跡的。而書本,在段與段的間隙,頁與頁的空檔,思維得以喘息,然后緩緩地、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了些新的東西。
好處?如果非要說的話,除了多想點(diǎn)事之外,似乎也沒什么特別的好處了。
可是,倘若做事之前優(yōu)先考慮的是這件事情是否有意義的話,那這個世界也不能好了。
用喜歡的事情來換取快樂,怎么看都是劃算的吧。
安陽的離開,讓阮佩佩的生活遁入一片空白,為了重新涂抹上顏色,阮佩佩嘗試了安陽的方式,最終也體會到了她的良苦用心。
如果她沒離開,大概我還是會沉浸在感官世界中而不自知吧。
所以,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呵呵,可是我多希望不用非得發(fā)展成兩敗俱傷才能醒悟啊。
如果我早一點(diǎn)、耐心一點(diǎn)、認(rèn)真一點(diǎn)聽她說話,該多好啊。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p> 心里留下的空洞,一時半會是長不好的,但阮佩佩終于知道該如何正視它了。
安陽你看到了嗎?
我會變好的吧?
就這樣一邊期許著,一邊找著其他的小說看,阮佩佩安然無恙地度過了失戀后的半個月。
上班的時光也不再無聊到只能靠刷短視頻和找人嘮嗑來捱過,而是可以躲到內(nèi)心世界里尋找前一天晚上文字殘留的蛛絲馬跡,有時候腦神經(jīng)搭錯了橋,會猝不及防地冒出些奇奇妙妙的想法,像煙花一樣,“砰”地一聲閃出耀眼的光,然后泯滅。
嘴角會不自覺地上揚(yáng),引得陶麗姐總旁敲側(cè)擊地問阮佩佩是不是遇到男神了。
幸好今天就她一個人當(dāng)班,不然又不知道要追問到什么時候了,尤其是還有伊珞這個新人物登場,陶麗的眼神上下一瞟,十萬個為什么就瞬間出現(xiàn),不刨根問到底是不會輕易放過阮佩佩的。
“佩佩,你在想什么呢?”
伊珞拍了拍阮佩佩的手背,打破了她的回憶。
“哦,沒什么。”
“果然一個人還是有點(diǎn)冷清吧?!?p> 特意沒說寂寞,伊珞的善解人意總是自然不做作。
“還行?!?p> “要不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
能看得出來,伊珞在肯定阮佩佩的人品之后,更加真情實(shí)意地希望自己能幫上忙。
“不用了,我想自己待待?!?p> “哦,那也挺好的?!?p> 每個人對待失戀的方式都不太一樣,有些人得靠迅速投入另一段感情來撫平傷疤,有些人愿意一個人輾轉(zhuǎn)反側(cè)地咀嚼這份心痛,大概阮佩佩是后者吧。
不過這真出乎意料啊,伊珞還以為她是前者呢,果然還是不要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了解別人吧。
接下來的交談變得家常起來,東拉西扯的,氣氛輕快的。
和好友一起時間都變得飛快,不知不覺就耗去了整個下午。
伊珞晚上還有工作,只能戀戀不舍地告別。
阮佩佩也將迎來一天里忙碌的小高峰,也就沒有客套地加以挽留。
當(dāng)軍綠色的衣角消失在黑夜中,阮佩佩面帶微笑地詢問著客戶的偏好。
一切如舊,一切又似乎有那么點(diǎn)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