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好久不見?!?p> “安之,好久不見?!?p> “最近太忙,一直沒顧上給你捧場,向你道歉。”
“咱倆什么交情,用不著說這些見外的話。怎么?最近工作很忙?”
“嗯,換了個行業(yè),一切重新開始,有點焦頭爛額?!?p> “哦?以前也沒聽你提起過要轉行。”
“確實猶豫了很久,畢竟做熟不做生,但下決定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好是壞?!?p> “好事?!?p> “這么肯定?”
“雖然所有行業(yè)我都不甚了解,但我覺得既然萌發(fā)了要離開的想法,肯定是因為干著不愉快了,那換一個環(huán)境沒什么不好的。”
“哈哈,周圍人條條框框的利弊分析,反倒沒有你說的這話透徹。”
“談不上透徹,只是一個局外人的淺顯看法?!?p> “吼?還自謙起來了?!?p> “也不能老是自吹自擂吧,那不成王婆了?”
“哈哈,對了,還有個事。”
“嗯,什么?”
“我和她分手了?!?p> “這么突然?!?p> “嗯,雖然總有些小矛盾,但我以為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她會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但我沒想到的是,我關心過度反而變成了她的壓力,發(fā)生了一些無法挽救的事情,最后還算和平分手吧?!?p> “好事?!?p> “分手也算好事?”
“別誤會,我說的是和平分手是好事,我看過太多狗急跳墻的難看局面,能平心靜氣地談開了就是好的?!?p> “那倒是。你呢?好像從沒聽過你的故事。”
“我?沒什么好說的?!?p> “以我的經(jīng)驗,往往說沒有故事的人才是最有故事的。”
“哈哈,可惜了,我是個例外?!?p> “是嗎?難道在你的文章中就沒有夾帶私貨?”
“那你可以試著找一找,說不好就能拼湊出一個我來?!?p> “太難了,我放棄。”
“也對,有時候我都不知道那些話究竟是出自我口,還是出自人物之口?!?p> “怎么會呢?不都是你寫的嗎?”
“哈哈,對,寫的確都是我寫的。但有的時候,我明明都設計好了所有的橋段和對話,卻發(fā)現(xiàn)有些人一旦相遇,他們的軌跡就發(fā)生了偏離,不受我控制了。事后回憶的時候,還會產(chǎn)生他們是有生命的這種錯覺,你說好笑不好笑?”
“雖然我不能體會這種感覺,但我聽說過一個詞語,叫‘失控’?!?p> “嗯,就是這個意思?!?p> “這就是你愿意從事寫作的原因嗎?充滿了不確定性?!?p> “一部分吧?!?p> “還有什么別的原因呢?”
“大概是滿足了自我的幻想吧。”
“嗯,我明白,畢竟很多事情只能想,不能干?!?p> “對?!?p> “那你……過得不好嗎?”
“無所謂好不好吧,反正人總是不會滿足的?!?p> “你也是嗎?”
“我也是吃五谷雜糧有七情六欲的人誒,無欲無求那不成仙了?”
“不,你在我心里就是個小仙女。”
“哈哈,你這也太抬舉我了吧。但是作為好友,我提醒你一句哦,千萬不要把對我文字的感情誤認為對我的感情,你知道的,一個人終歸是很復雜的,沒有文字那么純粹?!?p> “我知道,我也給你撂個底,人和文我還是分得清的,我怎么想你,只會從和你的交談中去感受,所以,誤解是肯定的,誰叫你那么少說自己的事情,但你放心,我不會把哪個特定人物代入到你身上的?!?p> “安之,你考慮得總是這么周全嗎?”
“那倒沒有,只是職業(yè)習慣?!?p> “哦,忘了問了,新的工作環(huán)境還適應嗎?”
“開始是千頭萬緒的,好在慢慢理清了?!?p> “那還挺好?!?p> “是,感覺像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新世界的大門?!?p> “你呢?是不是每寫一個故事就像進入一個新的世界?”
“是,可惜全是想象的?!?p> “那有什么不好?我還特別羨慕你呢,像我,想象力枯竭,一點幻想的樂趣都沒有?!?p> “腳踏實地有什么不好的???不比做白日夢強?。俊?p> “哈哈,咱倆這是在互相吹捧嗎?”
“哈哈,我剛也想這么說來著?!?p> “果然是……”
“英雄所見略同!”
“好吧,和你比手速我是不自量力了?!?p> “哈哈,安之,謝謝你?!?p> “謝什么?”
“我這幾天確實有些不順心,和你說話心情好多了?!?p> “我也一樣,這些天忙得連軸轉,挺鬧心的,也就和你聊一會能舒暢一些?!?p> “都不容易。”
“嗯,是啊,不過總會好起來的?!?p> “是的,一直發(fā)生不好的事情和一直發(fā)生好的事情一樣,不科學。”
“有道理?!?p> 莫梓筱熄滅了手機。
她和安之的談話從來都是這樣,不需要直白的道別,誰都知道該在哪結束。
距離上一次和安之這樣聊天過去了多久呢?記不得了。
最近也不知道為什么,記性變差了,回憶卻變清晰了。
是上年紀了嗎?
也許是孩子滿地跑的緣故,二十六歲居然過出了三十好幾的老態(tài)。
果然還是不要太早生小孩吧。
如果說我們都是基因的宿主,那自打我們將它延續(xù)下去的那一刻開始,我們是不是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那名為親情的紐帶,也是基因為了自身代代相傳所營造的溫柔假象嗎?
如果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生命真是太冷冰了,還談何自我意識?
真相?任憑科技如何發(fā)展,誰又敢說哪個知識道出了真相?
我們所習得的知識,也許在不久遠的未來就被證明是謬誤;我們堅信的道理,也許在時間的更迭下變成了歪理。
科學仿佛就像一輛不斷修正方向的列車,一直在前進,卻一直只是在無限地接近真相。
只是無限接近而已。
那我們是應該悲傷,還是歡欣?
我們,又到底應該相信什么?
蘇廷生從來不和我聊這些深層次的問題,也許在他看來,我只是守著這一畝三分地關注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家庭主婦吧。
偏見總是這么牢不可摧,它不讓你更新觀念,只讓你堅持以前的判斷。
這就是為什么我明明收起了所有的刺,他卻依然覺得我時不時無理取鬧吧。
所以,他人對你的看法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你像捏橡皮泥一樣重塑著自己,而他們看到的,依然還只是他們想看到的罷了。
大概獨善其身也是一種無奈之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