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言重了,我沒那么大用處?!?p> “太陽也是無意識地進行著核聚變,但它卻惠澤了全部的生命。”
“我的天,你這也太會說了吧?!?p> “我哪能啊,一個粉絲說的,很特別,我就給記下來了?!?p> “哈哈,你看,支持你鼓勵你的人有的是嘛,你就不要灰心喪氣了?!?p> “我知道,可是房租、賬單才不會因為幾句暖心的話就消失。說到底,我就是個世俗的人,沒法用精神療法讓自己好起來?!?p> “不,你這不叫做世俗,如果一個人連最基本的生活都沒有,那她談何興趣與理想?”
“是啊,我這么些年,憑著滿腔的喜歡,做著不被人看好的工作,錢沒掙到多少,有時候甚至覺得連僅剩的這份喜愛都在慢慢變得稀薄,看不到未來啊……”
伊珞苦笑了一聲,看著她臉上飄過的一絲慘淡的情緒,安陽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心酸了起來。
有的時候傾訴并不是需要得到什么樣的解決方法,只是單純地想傾訴而已;有的時候安慰顯得很無力,但它至少會讓雙方心里好受一點。
但安陽不是,她不會說冠冕堂皇的話來撫慰人心,也不會做模棱兩可的心靈輔導,她想的是如何讓人擺脫困境,更何況這次她是下了軍令狀的。
“要我說,你還是換個職業(yè)的好?!?p> “你也覺得這個行業(yè)不好看?”
“不是,如果我覺得不好,又怎么會認識你?我只是覺得與其在一個地方把自己的熱情都耗盡,不如趁早尋個更喜歡的。”
“呵,那你跟文子想法一樣,一個職業(yè)干不爽了就換一個,解決方式就是這么簡單粗暴。”
“不,我不是讓你換行業(yè),是讓你換興趣?!?p> “什么意思?”
“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能把喜好轉(zhuǎn)換成對等的金錢,大多數(shù)的工作就是養(yǎng)家糊口維持生存,與其勉強自己在工作中保持喜愛,不如在閑暇的時候開發(fā)一個新的喜好。這樣責任是責任,愛好是愛好,不打架?!?p> 第一次聽到這樣獨特的建議,伊珞瞪大了眼睛,不由地盯住了安陽。
安陽被若有所思的伊珞盯得發(fā)毛了,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這樣看著我?”
“好特別啊?!?p> “什么?”
“你的解決方式很特別?!?p> “還好吧,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不一定有效?!?p> “對你來說呢?有效嗎?”
“嗯,好用的。忙累一天回去,在睡前翻幾頁書確實能讓我滿血復活?!?p> “你愛看書?”
“是的?!?p> “哇,好高級哦?!?p> “你別抬舉我,瞎看而已。”
“我一直很佩服那些能沉下心來看書的人,感覺他們可有定力和耐力了?!?p> “哈哈,興趣嘛,就會讓你靜得下坐得住?!?p> “看書有什么好的?提升思想境界?”
“哈,我可沒那么高級?!?p> “那是什么?”
“說得好聽一點,就是短暫地與真實生活拉開點距離,說得不好聽點,就是逃避現(xiàn)實?!?p> “哈哈哈哈,你諷刺自己都這么不含糊的嗎?”
“實話,興趣就是興趣,又不用考慮怎么掙錢,也不需要找尋他人的肯定,自娛自樂唄?!?p> “嗯,你倒是看得很透徹?!?p> “跟頭摔多了,很多東西就看淡了?!?p> “哦?人生經(jīng)歷頗豐哦?說來聽聽。”
“每個人都會遇到的,沒什么特別的。”
剛認識的人有所保留也是正常,伊珞不打算繼續(xù)追問,來日方長,不急于這一時。
“哎,我就不同了,人生平淡得連用形容詞去修飾都顯得奢侈?!?p> “不會吧?難道你不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嗎?”
“我不善于經(jīng)營與粉絲間的關系,所以與他們的私信很少,你是我第二個出來見的‘網(wǎng)絡人’。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大學畢業(yè)之后,只交過文子一個男朋友。”
“?。俊?p> “就知道你不相信,沒辦法,我很少出來見人的。以前的同學都各奔東西,指望不上,唯一慶幸的是,遇到過一個交心的朋友,再就沒有了。成天悶在家里睡覺,刷劇,直播,生活簡單且無聊。”
看來這是個好機會,安陽決定試一下。
“家人呢?”
伊珞略有遲疑。
“我爸在我出生前就意外去世了,幾年前我和我媽鬧掰了?!?p> “可以問問為什么嗎?”
“就是她……”
希望就在眼前,安陽的心提到了嗓子尖。
“哎,不提也罷,沒什么好說的。”
安陽的心墜到谷底,但轉(zhuǎn)念一想,剛認識半小時的人,能這么快地提起自己的家庭情況?要真那么隨意,才更叫人擔心呢。
“誰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我和我爸關系也不好。”
“怎么呢?”
“我母親在我五歲那年去世了,父女關系嘛,總隔著點什么,到底不好處理?!?p> “咱倆都是苦命的人啊?!?p> “以前吧,和父親疏遠也覺得無所謂,反正我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周圍的人那么密集,但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許是年紀大了,長久不見還有點想念,他獨自一人撐起這個家,也不容易,結果現(xiàn)在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p> 安陽一邊說著,一邊混亂著,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伊珞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說者有意,聽者有心,伊珞陷入了沉思。
一個男人獨自打拼本就艱辛,何況一個女人,更何況是一個懷孕的女人。不管以前的事情母親做得對與不對,但我終究是對她太苛刻了。
她畢竟是我的母親,是含辛茹苦地獨自將我拉扯大的母親,對我,她沒有私心。
這么些年,我執(zhí)意與她賭氣、決裂,我身邊好歹還有個能說話的衣睿文,但她呢?
伊珞曾喬裝打扮去過幾次“而空”,從酒保和服務員的口里多少能套出些母親的近況,她似乎一直是單身一人,勞心勞力地經(jīng)營著酒吧,有時候晚上干脆就住在那。
想到這里,伊珞的心里泛起點酸楚來,到底是親生母親,怎么可能說斷就斷得了的。
如果不是那次我非得趁她不在家收拾衛(wèi)生,也不會無意間發(fā)現(xiàn)藏在閣樓角落里的那本舊日記,如果不是我手賤非得翻開,我和她的關系又怎么會鬧到如今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