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兼葭輕咬了一下唇瓣,輕柔的聲音,像籠了一層薄紗輕霧,含著憂慮:“母親,您是當(dāng)家主母,又是四妹妹的母親,對姐兒們有教養(yǎng)之職,也有管教之責(zé),祖母都因此遷怒您了,我擔(dān)心父親……”
楊淑婉呼吸一緊,就捏緊了手里頭的帕子,方才她只顧著惱怒,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此時讓葭葭一提,她倒是明白了,老爺本就因之前的事,待她十分不滿,若是再因虞清寧的事遷怒到她身上,怕是真要與她離了心。
她這個當(dāng)家主母的威嚴何在,臉面何存,在府里頭如何能立得起來,又何談管家?
虞兼葭有些不安:“父親從前沒少受恩師的指點與提拔,他一向最重規(guī)矩與教養(yǎng),時常教導(dǎo)我們,為人弟子者,明師之恩,誠為過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而尊師則不論其貴賤貧富矣,”說到這里,她話鋒一轉(zhuǎn),有一種莫名的意味兒:“更甚者,四妹妹昨兒才犯了錯,讓祖母罰了,便是錯上加錯,雪上加霜,犯了父親的大忌,父親定會十分惱怒。”
楊淑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冷笑一聲:“虞清寧不曉得尊師重道,卻是犯了你父親的大忌,可見是沒將你父親往常的教導(dǎo)放在心里頭,叫你父親知道了,還能怪到我頭上不成?”
虞兼葭蹙了下眉,遲疑道:“母親,何姨娘讓祖母禁了足,四妹妹今兒差一點就讓先生攆出了家學(xué),可見何姨娘是不能好好教導(dǎo)四妹妹了,您還是尋個院子,讓四妹妹搬進去,這樣對四妹妹也好?!?p> 楊淑婉聽了這話,目光好一陣閃動,握著女兒的手:“我知道你擔(dān)心你四妹妹,可胡御醫(yī)卻是說了,你這病最怕勞心傷神,思慮甚多,你可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家里頭的事都有我呢。”
虞兼葭粉白的唇輕彎了一下,沒有說話。
楊淑婉低頭,卻瞧見她手指上套著指套,蹙了下眉:“手是怎么回事?可是傷著了?”
輕咬了一下唇,虞兼葭只道:“今兒在家學(xué)里頭,不小心摔了玉鎮(zhèn)紙,教碎玉劃了一道,母親別擔(dān)心,傷口不深,上了藥兩三天就好了?!?p> 楊淑婉一臉心疼,直盯著她手指頭瞧:“咋就這么不小心,這些天,你可得注意些,千萬別沾著水了,秦嬤嬤懂些醫(yī)術(shù)藥理,讓她仔細照料。”
虞兼葭乖巧地點頭應(yīng)下。
突然想到,虞幼窈今兒在家學(xué),竟一反常態(tài)當(dāng)場背了一整篇《曲禮》,不僅毫無錯漏,還得了葉女先生的夸贊,心里頭就堵得慌。
——
虞幼窈回到窕玉院不久,祖母就使人送了東西過來,攏共五樣,金絲楠陰沉木筆架,并十二支大小粗細不同的花神筆、鏤雕鸞鳥黃花梨筆筒、幾塊老墨,還有幾刀上好的澄心紙。
柳嬤嬤笑瞇瞇道:“老夫人知道姐兒在家學(xué)得了先生的夸贊,心里頭高興,打發(fā)老奴過來給姐兒送些得用的,也好叫姐兒用功讀書?!?p> 就是叫葉女先生夸了幾句,哪值當(dāng)祖母這般大張旗鼓?
便是虞幼窈臉皮子再厚,也不禁臊紅了臉,又羞又窘的收下了東西,讓春曉拿了一盅藥茶過來:“嬤嬤,這是我昨兒才做好的藥茶,勞您拿給祖母吃用,就當(dāng)作尋常茶水用著便可?!?p> 柳嬤嬤笑瞇瞇地接了茶盅,便由著冬梅送出了窕玉院。
虞幼窈突然想到,葉女先生讓她每日寫五百個大字,她還沒寫。
想到自己跟狗爬了似的字,又想到中午那會兒答應(yīng)表哥要把字練好,虞幼窈雖然不大情愿,卻還是苦巴巴地伏在長案上,一筆一劃地強逼著自己練字。
好不容易五百個大字練完了,虞幼窈可算松了一口氣,甩了甩有些發(fā)酸的手臂,低頭一瞧,宣紙上東倒西歪的大字,簡直沒眼看了,又氣呼呼地將紙揉成了一團,扔進了紙簍里頭。
春曉從旁瞧著,不敢出聲。
虞幼窈蘸了墨,重新開始練字,寫了沒幾個字,就停下來瞧,瞧了不滿意,又將紙揉成了一團,狠狠地砸進紙簍里頭。
這么一折騰,字是越寫越覺得難看,人也越來越煩躁,不大一會子,小紙簍便扔滿了紙團。
“不練了,我手都酸了……”虞幼窈狠狠地將毛筆砸到桌子上,也不管筆尖上的墨,在宣紙上勻出了一大團墨跡,連紙都浸透了。
春曉倒是想勸,但小姐正在氣頭上,她也不好火上澆油。
瞧著一片狼藉的書案,虞幼窈都要氣哭,連眼眶都紅了。
她卻是沒想到,練字竟然這么難,連一直以來最大的倚仗,過目不忘記的記憶力不管用了。
這些日子,她無論學(xué)什么東西都快,烹、茶、香、藥樣樣都難不倒她,連幾乎失傳了的雙面繡也都學(xué)會了,旁人需要數(shù)月,甚至數(shù)年才能學(xué)會的東西,她數(shù)天、數(shù)十天就能學(xué)會,心中難免有些洋洋自得。
哪曉得今兒就踢了鐵板,讓現(xiàn)實教了做人。
見小姐癟著小嘴兒,要哭不哭的樣子,春曉有些擔(dān)心:“小姐,您練了許久的字,許是有些累了,不如休息一會兒,再繼續(xù)練?”
虞幼窈堵氣:“不練了,以后都不練了!”
“呃……”這下,連春曉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虞幼窈兀自生了好一會兒悶氣,瞅了一眼一紙婁的廢紙團,又瞅了一眼長案上,“凹”字形的陰沉木筆架,上頭以大小、長短、粗細分布排列了十二支花神筆。
每一支筆所用的材質(zhì)都有些不同,有木、玉、石、竹、象牙、獸骨等,每一支筆上以十二時令,雕了蘭、梅、牡丹等十二花神,精致又風(fēng)雅,是極貴重的文房用具。
這是方才祖母使人送來的,她才讓春曉換上。
也想到了中午那會兒,她親口對表哥說,往后要把字兒練好。
虞幼窈頓時滿臉羞愧,對春曉道:“把書房收拾一下,今兒就先不練字了,等明兒問問表哥那里有沒有適合練字的字帖,我照著練,可比自個兒瞎折騰強?!?p> 春曉松了一口氣。
便在這時,夏桃急步走進來:“小姐,不好了,老爺方才在回來的路上驚了馬,打馬車上摔下來了?!?p> Ps:明師之恩,誠為過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晉·葛洪《勤求》
尊師則不論其貴賤貧富矣——《呂氏春秋·勸學(xué)》
猶似
小天使萌,你們的大表哥快要掉出新書榜前十,來,跟我一起念,這不能忍??!看書小讀者,一定要投票,投票,投票,還要評論,評論,評論…… 特別感謝:向左向右的打賞支持,感謝小天使萌的評論和投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