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言舟走出殿門,高聲道:“二皇子莫連和弒君殺父,本世子受皇帝命,已將其就地正法?!?p> 話音剛落,殿內(nèi)傳來一聲響動,方瑤向后看去,只見一個太監(jiān)便拖著莫連和的尸體從里面出來。
莫連和的脖子上有一道長長的口子,那傷口皮肉外翻,還在不斷往外涌血,所經(jīng)之處,留下一道血痕。
集陽顫顫巍巍地跟在后面,眼中空洞無神,像是丟了魂似的,她手里拿著一道圣旨,方瑤似乎已經(jīng)猜到那是什么。
褚言舟輕飄飄地向集陽瞥了一眼,集陽瞳孔猛地一抖,身子緊縮在一起。
她慢慢走到褚言舟前面,聲音顫抖著對外面吩咐道:“皇上……駕崩!”
宮人們紛紛跪下痛哭,褚言舟命人搬來太師椅,將方瑤安置在殿內(nèi)屏風(fēng)后。
褚言舟離開后,方瑤小心翼翼地探頭向屏風(fēng)外看了一眼,殿內(nèi)竟然空無一人。
她悄悄挪到龍床邊,只見床上全是血,皇帝的胸口正插著一把小小的匕首。
那匕首……還在微微起伏!
方瑤伸手在他的鼻尖探了探,他果然還有呼吸。
褚言舟沒有一擊致命,而是用這種方式讓他慢慢死去,想必也是在懲罰他當(dāng)初的那一道賜婚圣旨。
方瑤輕輕搖了幾下皇帝的身子,小聲喊:“陛下,你是否聽得見?”
皇帝的眼皮動了動,艱難地睜開一條縫,黑眼珠時有時無,最終又閉上了眼。
“陛下,您可還有什么想囑咐的?”方瑤靠近他的耳邊輕聲問。
皇帝的眼珠隔著眼皮轉(zhuǎn)了一下,斷斷續(xù)續(xù)地道:“寒……兒……對不……起……他……”
方瑤將他的話在心里理了理,才明白他是說他對不起莫云寒。
他確實(shí)對不起莫云寒,不過這些年他心懷愧疚,對莫云寒百般縱容,如今人都快沒了,想必莫云寒也不會再責(zé)怪他了。
“您對他這么好,他會明白的?!狈浆幍?。
“不……”皇帝的嘴皮子如同豆腐皮一樣無力地撅了一下,“我……悔,我……將他……當(dāng)成和兒的……擋箭……牌?!?p> “擋箭牌!”方瑤驚訝,“你是說……”
方瑤突然明白了,原來皇帝一直以來中意的兒子是莫連和。
皇室之中,樹大招風(fēng),對于皇子來說,皇帝的寵愛無異于聚光燈,將人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下,成為有心之人的眼中釘。
莫云寒對皇帝態(tài)度一向冷淡,也從不恃寵而驕,而是自己一步步謀劃經(jīng)營,如今想來,他或許早已經(jīng)看清楚皇帝的想法。
方瑤看著床上躺著的這個將死之人,他曾經(jīng)是那么威風(fēng)凜凜,讓人敬畏,可是現(xiàn)在他卻瘦骨嶙峋,蒼老虛弱,與一個普通的老人無異。
“寒王的心結(jié)在常妃娘娘,您若是見了常妃娘娘,便向她誠心悔過,想必寒王也不會再責(zé)怪于您?!?p> 人都要死了,說些好話讓他安心離去也罷。
“常妃~”皇帝的眼角突然滾出一滴濁淚,“?!\……”
“?!\?”方瑤疑惑地重復(fù)這他的話。
這是常妃娘娘的名字嗎?
等了一會兒,皇帝卻始終沒有回應(yīng),方瑤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指尖一點(diǎn)溫?zé)岬母杏X也沒有。
方瑤想了想,還是在地上跪了下去,給他磕了一個頭。
她雖不喜歡下跪磕頭,可他到底是莫云寒的父親,她身為兒媳,理應(yīng)為他磕頭送終。
方瑤將他臉上的淚痕擦干,悄聲道:“來世做個普通人吧,別在進(jìn)這富貴窩?!?p> 說完,她又悄悄回到了屏風(fēng)后面。
殿外漸漸熱鬧起來,先是一些女人的哭聲,她們開始哭的很大聲,后來聲音便漸漸小了,最后,只聽見一些小聲地啜泣聲。
一些男人的聲音加進(jìn)來,他們七嘴八舌,方瑤聽不清楚他們說的是什么。
“言舟,你怎么在這里?”
外面?zhèn)鱽硪粋€熟悉的聲音,這聲音粗狂有力,一下子便壓下了所有人的聲音。
她爹也來了!
方瑤的心突然緊張起來,她爹是一個忠勇正直之人,也是個聰明人,一定能夠明白褚言舟的所作所為,若是他與褚言舟發(fā)生沖突該怎么辦?
褚言舟說了一句話,方瑤未能聽清,緊接著,有人走了進(jìn)來,走到皇帝床邊,停了一下又出去了。
然后殿內(nèi)便響起了一陣亂哄哄的腳步聲,方瑤躲在屏風(fēng)后不敢出一點(diǎn)動靜。
不知道褚言舟為何要把她放在這里,若是被那些大臣和妃子看見了,豈不是要懷疑皇帝的死與她有關(guān)。
殿內(nèi)突然靜下來,只有衣服摩擦的聲音。
“先帝遺旨。”集陽突然高聲喊。
外面又傳來一陣錯落不一的膝蓋跪地聲。
“朕為帝二十七載,內(nèi)憂外患不斷,幸得忠信侯府相助,攘外安內(nèi),方守得東阜安寧,今朕遇襲,命不久矣,傳位于忠信侯之子褚言舟,望爾等卿家衷心相隨,莫失我愿。”
又是一陣寂靜,這次連衣服的摩擦聲都沒有了,比剛剛的寂靜更讓人揪心。
“慶王?!瘪已灾勐曇舫銎娴睦潇o。
“臣……謹(jǐn)遵先皇旨意!”
方瑤從沒見過慶王,不過聽他顫抖的不像樣的聲音,方瑤猜測這不是個膽大的。
慶王與莫連和是一派,如今莫連和倒了,他便失去了依靠,只能順勢而為,以保家族性命。
“這圣旨……”
方勝的聲音一響,方瑤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哦對了!”褚言舟出聲打斷方勝,“我竟忘了,我今日給方將軍帶了個人回來?!?p> 褚言舟此話一出,方瑤便明白了他的意圖,他是想用她來拿捏住方勝這個桀驁不馴又最有實(shí)權(quán)的人。
方瑤起身走出屏風(fēng),正對上朝她走過來的褚言舟。
她看了一眼褚言舟,越過他走向方勝:“爹,我回來了?!?p> 當(dāng)初離開時,她讓褚夫人給了方勝一封信,信中言明她的打算,要他不要去找她,待她找到落腳之處自會聯(lián)系他。
方勝也尊重她的意思,并沒有去找她,只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他卻沒想到,再見到他的女兒時,她竟然變成了這副虛弱不堪的模樣。
“你這是……怎么了?”方勝在看到她時便皺起了眉頭,擔(dān)憂之情不言而喻。
“爹,您要當(dāng)外公了。”方瑤溫柔地笑著道。
方勝驚訝地看了看她的肚子,難以置信地又問道:“外公?”
方瑤點(diǎn)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