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梨落想了想曾經(jīng)聽她母親講過的赫赫有名的和嘉長公主,覺得我說的十分有道理。
任誰再好的脾氣被人這么指著鼻子一頓罵也受不了,大胡子再開口時語氣便不太好了。
“我北狄太子愛慕長寧郡主已久,男歡女愛乃天道人倫,還請大梁國君成全有情人?!?p> 話一出口別說江款了,我都覺得這大胡子十分不要臉,他卻好像一點兒不覺得,依舊自顧自的說:“大梁國君也該問問郡主的意思,或許郡主愿意嫁入我北狄為太子妃呢?!?p> 我愿意個屁。
我剛想站起來開口,讓他見識見識他們太子愛慕已久的長寧郡主罵人有多狠,便聽見一聲:“她不愿意?!?p> 我抬頭,對面的江款緩緩地站起身,還沖我笑了一下,隨后,他走到殿中,站在了大胡子身旁。
“長寧郡主與本王已有婚約,怕是無法做你們北狄的太子妃。就算沒有,我江家的男兒還活著一日,便不會用一個小姑娘來換天下太平?!?p> 我愣住了,殿內(nèi)的許多人都愣住了,那人站在我面前把討人厭的大胡子擋的嚴嚴實實,似乎是要替我擋下一切風(fēng)雨。
宴會后面的部分我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落落叫了我?guī)状挝叶紱]應(yīng)。
直到宴會結(jié)束了,江款徑直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腕便帶我走了出去,我不清楚他要帶我去哪里,只是盲目的跟著。
不知道我袖口處鑲的珠子會不會硌到他的手,我緊緊的跟在他身后,感覺到我的裙角隨著步伐輕微晃動碰到了他的外袍,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說不出的異樣。
他突然停下,轉(zhuǎn)過身看著我,小心的開口:“嚇到阿沅了么?”我搖搖頭,一言不發(fā)的只是盯著他。
“你是不是想問我剛才為什么要那樣說?”
“嗯,小舅舅若是為我解圍,不必用這么個理由的。”
江款竟輕聲笑了,“阿沅,你覺得為什么?”
為什么?總不能是他真的想娶我吧。
周圍實在太過安靜,安靜到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也被我發(fā)覺。
良久后,他似乎妥協(xié)似的開口:“阿沅,我也有些和你一樣的擔憂,我怕我不能娶到一個愛我懂我的好妻子,可我更怕我的小姑娘不能嫁給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既然如此,那不如嫁給我,我會愛你、疼你、寵你、護你,我會讓你成為大梁最快樂的女孩子。當然,阿沅,我也是有私心的。北狄和大梁必有一仗,如果我死在了戰(zhàn)場,我希望開口起棺的人…是你。舅舅沒喜歡過別人,不知道喜歡一個人該如何做,可我希望我的小姑娘能永遠像小時候一樣開心。舅舅不逼你,阿沅慢慢想,到底要不要嫁給舅舅。”
今晚的怪事真是太多了。
比如北狄太子要娶我,比如江款也要娶我,比如我此刻坐在窗邊,腦海里竟然全是那次在大街上和舅舅相見的畫面。
那個人、那把劍、那雙手。
我覺得我是瘋了。
我抬起頭望向天空,今日是殘月。
月亮彎彎的,尾端的那一頭好像勾在了我心上。我想起那個圓月的夜晚,那個少年平靜的開口:“所以我喜歡月亮…”
我當時想的是什么?
我想著,要是能把月亮摘下來送給他就好了。
我猛地站起,不可置信的拍了拍自己的頭。我為什么會有那么荒唐的想法?我是不是…也是有一點喜歡舅舅的?
察覺到這個可怕的可能,我猛地推開門走了出去,一路小跑去找母親。到了父親母親的臥房門口我便聽見里面?zhèn)鱽硪魂嚑幊陈暋?p> 我從未聽過我父親這么大聲講話的。我覺得他此刻若是站在我面前,我一定可以看見他通紅的臉。
“簡直是荒唐!我黎遠的女兒去嫁自己的舅舅?虧他江款想的出來!”
“你吼什么呀,之前我說讓阿沅進宮不也沒見你說什么?!?p> “那怎么能一樣,陛下是咱們看著長大的,定會對阿沅好,阿沅一定會一輩子榮華富貴的啊”
“我看江款那孩子似乎對阿沅是真心的,你是沒瞧見宴會上他看阿沅那個眼神,我瞧得可是真真的。”
“真心又能如何,寧王是要上戰(zhàn)場的啊我的公主殿下,萬一出了什么事你要我們阿沅年紀輕輕守寡么?”
我覺得我應(yīng)該替我父親向江樓問一句:“詛咒王爺該判個什么罪?”
我怕我再聽下去父親已經(jīng)胡編到我再嫁艱難,夫君納妾,婆婆和我母親一個脾氣,最后郁郁寡歡的結(jié)局了,趕緊推開了門。
父親母親都愣住了,似乎在想我對剛剛的爭吵聽到了多少。我搶先開口:“父親,母親,女兒愿意嫁給小舅舅。他若凱旋回來,我與他舉酒慶功,他若不幸被俘,我便前去相救,他若戰(zhàn)死沙場,我便操辦后事。若是有了這一紙婚約,他便是真死在了北狄,沒我黎姜開口,誰敢起棺?若是有了這一紙婚約,他在戰(zhàn)場殺敵,也會有個盼頭?!?p> 我…想成為他的月亮。
這個十二歲就離家千里,孤身一人在異鄉(xiāng)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啊,我希望他不再孤獨,我想成為他的期盼,他的念想。
我想和他像這世上許多的夫妻一樣,相敬相知,互相攙扶,共度余生。
大興七年,七月初七,陛下下旨,賜婚長寧郡主黎姜與寧王江款,婚期暫定于大興八年的正月初一,長寧郡主黎姜封長寧公主。
大興七年,七月初十,寧王江款為前鋒主帥,司馬大將軍佟懷生為副將,率十萬大軍一路向北,平北之亂。
大興七年,十月初一,北狄送來降書,承諾百年內(nèi)不入大梁境內(nèi)半步。
江款勝了。
消息傳回京都那日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從北邊戰(zhàn)場前線送回來的。
信上只有短短九個字,卻看得我當即紅了眼眶,那人的字依舊整齊方正。這次我看了,只覺得無比安心。
“這江山長寧,如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