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偷窺
顧苑這幾天生意出奇地好，聽聞接下來一個月的場，已經(jīng)被一位公子包下，每天定時來看小憐跳舞。這倒讓她有些擔憂，這包場的人不會是蕭楓罷？她知道小憐此人面冷心熱，一定是見她為顧苑的生意著急，才愿意揭下面紗，以真面目示人，可惹了蕭楓這些王孫貴胄，將來怎好全身而退？
她惶惶不安，蕭楓到底對小憐是什么意思，得好好試探試探。
顧苑如今用的是王氏的宅子，瑯琊王氏著實闊綽，便是一個廢棄不用的小園子，也亭臺玉立，細水潺湲，前后院間有一小花園，中有一亭，名攬月。攬月亭邊有一大柳樹，婀娜多姿，是一棵好樹。
鳳鴻心里郁悶，有意到攬月亭一坐，卻沒想到里面早已有人。而且是一男一女。
隔著薄薄的紗簾，男子華服加身，高大俊朗，女子衣衫素凈，卻云鬢半偏，難掩風流。
鳳鴻隔得有些遠，依稀只聽到男子說：“你可真狠心，是死是活也不給我一句準話，讓我每天如百爪撓心，寢食難安。”
細聽著聲音，不是蕭楓么？不過她倒是好奇，蕭楓同她在一起時，總是稱兄道弟，她倒是從未聽過他如此低沉溫柔的輕訴。他不是剛得了一個良娣，這才幾天，怎么又勾搭上了人家姑娘？
再細聽時，只聽女子道：“我不過是一個身份低賤的伶人，與王爺注定了有緣無分。王爺身份尊貴，小憐聽聞家中侍妾數(shù)十，不久前又得了一位名門之后范氏，可謂美人環(huán)繞，又何必花心思在我身上？”
鳳鴻大驚，這女子，怎么是小憐？雖說她與小憐無多大交情，但同屬顧苑人，她是不會眼睜睜看著蕭楓玩弄小憐的感情的，她必須阻止這件事。正待開門闖進去，卻被人拉到了更偏僻處，鳳鴻正要喊叫，卻被對方捂住了嘴巴，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身邊籠罩著淡淡的檀香味，重新遇見他，她有好多話想問，但他顯然更加專注于屋內(nèi)兩位的對話，挾制著鳳鴻靠在窗邊細聽，鳳鴻失笑，沒想到這位謫仙一般的人物，也會干這等偷聽之事，要是傳出去，嗯……應(yīng)該也不會有什么后果，因為以南朝百姓對這位太子的盲目崇拜的程度，他們一定會想辦法將這件事傳成太子的優(yōu)點，真性情，而不是污點。
只見蕭楓將小憐的手抓到胸口，低沉地道：“縱使弱水三千，我也只想取你這一瓢飲，你就像那貓兒，一刻不停地撓著我的心?！?p> 鳳鴻差點沒笑出來，幸而蕭梧已經(jīng)將她帶到遠處，一路走到她的房里。鳳鴻一路還在發(fā)蒙的狀態(tài)，沒想到蕭楓說起情話來，還真的讓人欲罷不能。心有余悸地想，幸好他同她吃喝玩樂時，他并沒有對她產(chǎn)生任何非分之想，不然她可能真受不了那樣的情話。有人給她遞了茶，她接過來一飲就是三杯，才將心中的悸動澆滅。
“還要喝么？你不是將自己當成水桶了罷？”溫和的聲音從耳畔響起，她才驚覺，她是被蕭梧“挾持”到自己房間的。
他今日是一身淡灰色的衣服，在月光下顯得更加月朗風清，溫潤如玉。
鳳鴻想起她也算同這位太子冰釋前嫌，便恭敬道：“見過太子殿下?！?p> 蕭梧展顏一笑道：“不必客氣。”頓了一會又說：“我聽聞世非喜歡上了顧苑一女子，天天往這里跑，我還以為他竟喜歡上你了，可嚇得不輕，故而趕過來瞧個究竟，幸好不是你?！?p> 幸好不是你……他為什么有此一嘆？難道？不行，此事萬萬不能發(fā)生。
她搖搖頭使自己清醒下來，道：“月前鳳凰山的事，我還記憶猶新，鳳鴻此等狐媚的女子能夠撿回一條命，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故鳳鴻不敢再冒險，絕不能讓我的家人同天下扯上任何關(guān)系，所以我有個請求，望殿下應(yīng)允?！?p> 蕭梧目光涼涼：“你是想讓我阻止世非和那女子？”
鳳鴻道：“是。況晉安王流連花叢，又何必摘了人家姑娘的真心在地上踐踏。王爺府中妻妾成群，又何必來采小憐這朵野花？這樣不僅傷害了小憐，也會讓王爺失去圣上的喜愛。如今吳淑媛得寵，蕭權(quán)又深得皇上喜愛，一時間風頭無兩，而殿下您，還有晉安王，反而受打壓。若晉安王此時還做了讓皇上不喜的事情，豈不讓你們兄弟更加舉步維艱？”
蕭梧聽罷，站在月色下卻顯得非常寂寥，他淡淡道：“上次讓陳陵來顧苑找世非，他不小心聽到了你同阿檀的對話，我才知道你不是一個簡單的伶人，你同阿檀說的那番話，真讓我刮目相看，你懂我的幾個兄弟，卻唯獨不懂我。若不能同所愛之人在一起，得了這天下，又有何用？”
“若不能同所愛之人在一起，得了這天下，又有何用？”原來，她真的不懂他。是有著怎樣過往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然而，她卻知道，他所鐘情的對象，必定不是她，也不是蔡顏之。
她道：“能與所愛之人一生一世，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但鳳鴻以為，既然生在天家，就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只有讓自己足夠強大，才能保護父母兄弟，殿下，您真的能夠與世無爭么？”
她不知為何要同他說這些，但她有預感，若他真的因為某一段過往而放任下去，將來他也許會后悔。蕭瑯，蕭權(quán)正虎視眈眈，如果他還不有所作為，將來下場將會如何呢？
蕭梧笑了：“不須你擔心。我只愿兄弟和睦。反而是你，今后少同世非他們來往，若被父皇知曉，恐于顧苑上下不利?！?p> 鳳鴻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只得假意伸出手發(fā)誓：“我發(fā)誓，我今后再不跟那些王爺來往了，我還會教導顧苑的人，絕對不要再招惹那些殿下的弟弟們，這樣，殿下便可放心了吧？”
蕭梧走時，若有所思地看了鳳鴻床上的荷包一眼，道：“你若真是太閑了，多為顧苑的生計謀劃，這艷俗的花，還是少繡點罷?！?p> 鳳鴻氣急，她就喜歡牡丹怎么了？
鳳鴻難得找小憐談心，她一如既往冷漠，在鳳鴻婉轉(zhuǎn)地說出讓她少親近晉安王之后，她有些不開心了，她怒道：“你將顧苑當做家，我又何嘗沒有，我想著我們一人在幕前一人在幕后，同心協(xié)力，未必不能讓顧苑在建康立足。我從未想過要勾搭晉安王一步登天，也從未想過攀高枝，我想要的，不過是你的安全罷了，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鳳鴻被嚇跑了，小憐喜歡的，也許可能大概是……她？雖然從洛陽到建康，她的見識不至于讓她太為吃驚，但也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實在讓人想不明白了，蕭棠喜歡她倒也罷了，他那是小孩子心性做不得數(shù)的，可小憐？實在讓人想不明白了。
“哎，發(fā)什么呆呢？”夜合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幾圈，才讓她回過神來，她疑惑道：“你在想什么呢，同你打招呼你也沒聽到。”
鳳鴻見范夜合今日衣著光鮮，面色紅潤，不由得問道：“今兒吹了什么風，竟然讓夜合大俠面若桃花？不會同莫允大哥表明心跡了吧？”
“想什么呢？我跟莫允寒那是兄弟感情，不過，我今天見到了太子，他同我說了一些話?！?p> 見到太子，還同她說了一些話，然后，她突然這么開心……鳳鴻不由得抓住她的袖子問道：“他同你說了什么？”
范夜合嘀咕道：“你那么緊張干嘛？”
鳳鴻忙笑道：“我哪有。不過前幾天太子殿下親自上門警告，讓顧苑之人離他們兄弟們遠一點，免得招來不必要的禍端，可他怎地自己食言，主動來同你說話呢？”
范夜合笑道：“那是因為他找到了我的姐姐。我真沒想到，我姐姐已經(jīng)成了晉安王府上的良娣，殿下說過幾天就安排我們見面呢。在世上我就只有姐姐一個親人了，殿下真是好人啊，不僅讓我姐姐嫁給了晉安王，還讓我們姐妹得以團聚。我真是太開心了?！?p> 蕭楓還是沒聽蕭憑闌的，娶范夜澄為正妻，只是封了良娣。
鳳鴻著實為她感到開心，打趣道：“你倒好，從此不用做炒菜的廚娘了，說，是不是要請我們大家吃頓好的？”
范夜合道：“想什么呢，我即便同姐姐相認了，也不會離開這里的，在我眼里，顧苑就是我的家?！彼慌哪X袋，突然道：“差點忘了告訴你，有人在攬月亭等你呢?！?p> 鳳鴻帶著疑惑朝攬月亭走過去，到底是誰會來找她呢？
想來那幾個王爺是得了蕭梧的警告，很少來顧苑，不過聽說蕭楓倒是經(jīng)常來，小憐每次都讓他吃閉門羹，他也豪無退意。難道他這次是認真的？
終于到了攬月亭，鳳鴻老遠看到一個黑衣少年，拿著一本書在樹下念念有詞，鳳鴻走近了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嗎，大吼一聲：“在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