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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不改

第二章

朱顏不改 沐春山 3554 2021-03-05 21:37:57

  那日被云挽歌委婉打臉后,白術好一陣子沒來,索性她性子本就孤僻不易親近,近日也疲于默書,倒忘了這事兒;在南陵有月余,師傅師娘早出晚歸不知在做些什么,有一日師傅師娘忽然給她梳洗打扮一番,帶她出了將軍府,府門外早已停著豪華馬車,錦緞流蘇,紅鬃烈馬,她攥了攥師娘的手,盯著她眼里有些惶恐,師娘將她抱入車中,只說:“同師娘去見一位貴人”

  馬車一路疾馳,最后在承德門停下,云挽歌依稀記得是叫這個名字;車外跪了許多男男女女,男女衣著各自一致,清一色墨青色云紋滾邊和清一色的玫紅乘云紋滾邊,踩著馬凳下車后,頭戴黑帽的仕官上前“夫人隨仆往”一手前伸姿態(tài)謙遜。

  一路沉默到宣室,仕官便停在門口行禮退下,云挽歌看著周遭陌生的廊角飛檐,不明白師娘為何忽然帶她來此處;

  “師娘?”她輕輕扯了扯腳步慢下來的人,師娘握緊她的手踏進宣室,屋內著玫粉云紋裙裾宮婢上前行禮,煮茶注杯后默然退出;

  她看見室內塌上臥著一老婦,鬢發(fā)斑白,面有戚色朝她們招手聲音蒼老又腐朽“過來”

  不知為何師娘過去握著她的手無聲哭了起來,云挽歌跟去聽見師娘哭道:“兒臣不孝,常年奔波在外未能侍候孝親,兒臣不孝!”

  老婦皮肉松弛的手拍了拍師娘,只說:“孩子,過來老身看看”

  她有些莫名上前行了禮跪坐塌前,老婦撐著師娘起身,摸上云挽歌的臉,嘴唇頜動半晌才問:“叫什么名字?”

  云挽歌覺著臉被摸著很是不舒爽,但看著老婦畢竟年長忍住不適回:“姓云名挽歌”

  老婦又摸了摸頭和耳朵,時不時拉拉她的手,最后她目光凄切“老身可否抱抱挽歌”她生性不喜與人親近,但到底點點頭沒拒絕,老婦將她擁入懷中,整個身體似乎都在顫抖;而后師娘同老婦又說了許久私話,讓她去外間等著……

  見過老婦后她們便回了將軍府,回院途中白術迎面走來,少年身著銀甲,一手抱著頭甲;看見她們先同師娘打了招呼“夫人”轉而笑著對云挽歌“挽挽”,她有些不適應時隔許久的熱情,低頭看腳下并不理他,白術也不在意伸手摸摸她頭便出府,師娘還笑她害生!

  最近夜里有些熱,用了飯她一個人無聊便告知師傅師娘到院子里納涼,走到?jīng)鐾ご抵L想起白日里宣室的老婦,她不知道她說的“成禹”是誰,為什么說到“成禹”師娘和老婦便淚意不止;又為什么要一臉懷戀的看著自己,而師娘——

  這時她余光瞟見一道陰影拉近,忽然什么東西搭上她肩膀,云挽歌登時汗毛豎起,俶然起身聽見“昂昂”兩聲奶叫,看清來人后長舒一口氣,隨即又皺眉:“你做什么?”

  著交領白袍少年抱著胖墩笑得燦爛“小女娃夜里一個人跑涼亭來做甚,也不怕遇著鬼”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哥哥你好幼稚”

  說著他施施然坐在旁邊:“抱著”將胖墩塞到她懷里,而后自亭角看月光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小女娃是有心事啊?一個人坐這兒”

  她摸了摸胖墩搖搖頭,但坐下后她又喊“哥哥”

  “嗯?”白術回頭看她,她卻說:“我等下再問你,我還沒想好我要問什么”

  “好”

  兩人安靜坐了會兒,云挽歌把胖墩放在地上,臉擱在欄桿上有些出神“哥哥,人為什么會哭???”

  白術被問得一愣,想了想說:“怎么問這個問題?有誰哭了嗎?挽挽哭了?”

  云挽歌臉一紅飛快搖頭:“不是不是,我就是有時候看見別人哭,我不知道是為什么,為什么會哭”

  “這個問題啊!”他拉長了語調,然后說:“人哭可能有不同的原因,有的是因為太難過了,有的可能是開心,像我之前在軍營剿匪受傷我阿娘回來邊哭邊上藥,還罵我阿爹,但是我立了功得了賞賜阿娘又高興的哭,說我是她好兒子!”

  她點點頭聽得似懂非懂“可是哥哥,為什么人會因為這些事情開心或者說難過???”

  “因為是人??!人是有感覺的,就像受傷會感覺疼,吃糖會感覺甜一樣”

  “喔!”又坐了一會兒白術催她:“再晚該受涼了,快歇著去?!?p>  興許說了會兒話又親近了,云挽歌乖順應下,白術一把撈起在地上亂爬的胖墩也跟著回屋。

  翌日師傅師娘便收拾行李同將軍夫婦告別,白術抱著胖墩匆匆出來,身上還套著昨晚的交領白袍,白夫人老遠便斥他:“沒點正經(jīng)樣子”

  他有些撒嬌的喊了聲“阿娘!”對著師傅師娘一一打了招呼,而后彎腰對云挽歌說:“挽挽有空記得常來玩兒”

  “嗯!”云挽歌規(guī)矩行了禮,道完別三人上車,車馬便駛離府門前。路上她才知道是要回殘巖峰,忍不住問了句:“是有什么事了嗎?”

  師娘抱著她“嗯”了聲又說“有位棘手的病人等了好些日子了,而且你師兄也來了正好你們見見”

  “師兄?”她聽著很是陌生

  師傅忽然插話“就是墨家公子墨子衍,早你入門小時候還帶過你一陣子,只是后來你去了武當,去年他又回了西秦,這次正好見見”

  “挽挽小時候常跟著子衍,果果果果的叫”師娘無事便又同師傅講起她幼年囧事,師傅也跟著應和:“子衍那時也皮得很,不是上樹抓鳥,就是下河逮螃蟹抓魚”

  “可不是,挽挽那時候小手小腳的又走不動老摔跟頭,追著子衍一趟回來衣裳多是破破爛爛的”

  ……這么一路閑談,半月后便到了殘巖峰,殘巖峰在西秦境內,又顧名思義便是許多殘巖生成的山峰,上山只能步行,馬車到山下便停下了,師娘遞給她一個小包袱讓她提著先行;云挽歌提著包袱當先跑進院子,推開門就瞧見坐在院子石階上正清理藥草的墨子衍,“師兄?”她試探著喊了一聲,墨子衍抬頭看見她瞇了瞇眼起身有些不敢相信“挽挽?”拍了拍手他過來接過東西問她:“師傅師娘呢?你一人回來的?”

  云挽歌搖頭指背后那條路“師傅師娘在后邊,我跑得快些就先回來了”

  “那我去接他們”說著墨子衍洗了手上泥土,摘下頭上斗笠向山下去,云挽歌看著一身褐色布衣的墨子衍,似乎記憶里并未有太多印象,隨即又甩甩頭,師傅師娘說是那就應該是了,畢竟她五歲那年摔了頭還發(fā)燒可能燒壞腦子忘了也不一定,大人總不會記錯的。

  夜里用了飯先后洗漱完畢,師傅師娘便招呼墨子衍和云挽歌搬了躺椅在院子里;山上夜里月色格外皎潔明亮,云挽歌趴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伸手扯扯隔壁墨子衍的袖子,悄聲說:“師兄,你什么時候來的?”

  墨子衍看了她一眼,扯回袖子沒搭話,這時候師傅師娘不知說了什么,師傅忽然開始抽查師兄醫(yī)學功課,云挽歌神色一凜接著就聽見師娘說:“挽挽等下也要背《傷寒雜病論》”

  師傅跟著說:“背不出今晚在這兒抄寫十遍,往后每一日都要默十遍,直到背得為止”

  “??!”她不禁覺得有些殘酷了,轉頭看師兄迎著月光看見他眼睫顫了顫,卻沒說話,隨即也乖乖應了!

  一路舟車勞頓,加之她雖說背了,但到底記得不勞,師娘問她:脈何以知氣血臟腑之診也?她背得磕磕絆絆的:“脈乃氣血先見,氣血有盛衰,臟腑有偏勝。氣血……俱盛,脈陰陽俱盛;氣血俱衰,脈陰陽俱衰。氣獨勝者,則脈強;血獨盛者,則脈滑;血…氣…氣偏衰者,則脈微;血偏衰者,則……則脈澀;氣血和者,則脈緩;氣血平者,則脈平;氣血亂者,則脈亂;氣血脫者,則脈絕;陽迫氣血,則脈數(shù);陰阻氣血,則脈遲;若感于邪,氣血擾動,脈隨變化,變化無窮,氣血使之………”她想不起來的間隙聽見墨子衍清朗聲音:“傷寒始發(fā)熱六日,厥反九日而利;凡厥利者,當不能食,今反能食者,恐為除中;食以素餅,不發(fā)熱者,知胃氣尚在,必愈;恐暴熱來出而復去也。后日脈之,其熱續(xù)在者,期之旦日夜半愈。所以然者,本發(fā)熱六日,厥反九日,復發(fā)熱三日,并前六日亦為九日,與厥相應,故期之旦日夜半愈?!?p>  說著師娘開始說教“看看子衍,只大你兩歲,傷寒論已經(jīng)背到二十篇了,要向師兄學習才是”

  待他背完師傅師娘夸贊一番,言明日要見一位棘手的病人便休息去了;當夜云挽歌免不了抄寫醫(yī)書,墨子衍只看了她一眼就甩手走了,她怎么看怎么覺得他很囂張,但是到底也是自己沒背出來,她想了想自己原本是記得的,只是后來回來途中忘了七七八八,自我疏通了一會兒認命的去抄了許久醫(yī)書,實在困得不行時候正糾結在睡與不睡之間,墨子衍從旁邊窗子說了句:“明日師傅師娘見了病人,大約會去漠北”

  她聽聞登時滅了燈倒頭就睡,漠北更遠沒幾個月難回來,明日她補上就是了!第二日她早早醒來趕完剩下的抄書,拿去給師娘過目,瞧見一身著紅金花紋斜裙的不知男女的人也正好戴著斗笠從屋內出來,云挽歌很是好奇畢竟她從未見過這樣恨不得滿身堆砌金銀首飾的人,手臂和前胸后背一走動盡是金銀環(huán)佩碰撞的清泠之聲。

  師傅師娘檢查了她的抄書,讓她跟著墨子衍去采草藥,她挖了一株白木通忍不住問墨子衍“師兄,方才從堂內出來的是誰?。俊?p>  “不知道”說著墨子衍抖了抖蒼術根掛著的泥,回頭挖下一株;云挽歌默然,拿手上的小鋤頭挖了個坑,就這么一會兒墨子衍已經(jīng)挖了好幾株欲換地再采,云挽歌急忙拿了背簍跟上?;厝r她看見師傅正在院子里晾曬熏制好的藥材,師娘則往背箱里收拾東西。

  “師娘,你收拾東西干嘛?”師娘聽著又往背箱里放了一包東西塞好才回她:“師傅師娘有事得去漠北一趟,一會兒就走,你同師兄在這待著不許亂跑”收拾完東西吃了飯師娘又和師傅商量許久出來對二人說:“師傅師娘去漠北最遲半月便回來,過一兩日師傅好友便會來看看你們”云挽歌乖巧應好,墨子衍倒是一臉嚴肅認真,又吩咐許多師傅師娘終于拿了東西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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