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很快吃完飯,重新回到窗前。
這時外面已經(jīng)是繁星四起,雪披滿山的夜晚了。
明月望著窗外,問凌眉畫:“你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感想?”
凌大少爺皺眉,不明白她為什么要說這個,可是他相信她。于是再仔細看看外面,思索著回道:“星星很多,天很亮。因為下雪,整個山都是白色的?!?p> “嗯,還有呢?看到這樣的雪夜,你還想到了什么?”
明月誘導他。
“還有……”
凌大少爺看看她:“你住的山竟然冬天都是綠色的,和夏春一樣,為什么?”他早就想問了,就是怕明月覺得他沒見過世面,所以一直忍著沒問。
哦,這個。這個她也很驚喜。她也沒想到經(jīng)過自己這臺空氣凈化器的過濾以后,整座山都變成了長青山。那種青翠欲滴的生命的顏色,在這滿是凋零寒冷的冬季里,真的很好看很溫暖。
明月一本正經(jīng)道:“這個很容易理解啊。你想,我都能種出靈食來,那說明這個地方的靈氣自然應該是很足了,四季常青也是正常的吧。難道你們那里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這樣。我們那里只有在靈米田里才有足夠的靈氣。其它地方還是和普通的四季一樣。
凌大少爺看看她,沒說話。
她不想說就算了,只要她讓他住在這里就好。
“好了,除了這個,你還能想到什么?”
明月重新把話題拉回來。
“……沒有了。”
凌大少爺搖頭。他實在是想不出還能有什么。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p> 明月靜默了半晌,忽然慢慢地念出這句詩。
凌眉畫只覺一股靜氣油然而生,他呆住了……
寂靜的雪夜里,屋子里尤為顯得安靜。
整個三間屋子加一個后院,除了外面春葉偶爾發(fā)出的一點動靜,就只聽見凌大少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呼吸聲都是幾不可聞的,到了能聽到的地步說明他有多么的激動。
明月望著窗外,慢慢道:“幾個月以前,我練功弄破了屋頂,一直沒有修。那時候從屋頂望出去,滿天的星光月色,很美?!?p> 她停下,回味了一下,微笑接道:“后來,村長魏大叔派了村民過來給我修好了。于是,所有的星光月色就又都被擋在了外面?!?p> 她再次停下,轉(zhuǎn)頭看凌眉畫:“你聽到了嗎?聽懂了嗎?”
“聽到了,沒聽懂?!?p> 凌大少爺?shù)纳裆呀?jīng)由呆滯轉(zhuǎn)為了迷惘。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明月說過的話。每一個字都聽明白了,可是每一個字連起來卻又覺得不是那個他理解的意思。怎么會這樣?
“那就對了。你挺有慧根的?!?p> 明月回過頭,接著道:“你知道嗎,這就是那個傳承的基礎之一。意在言外。”
意在言外?什么意思?
凌大少爺緊張地看著明月,皎潔的雪色的反光里,眼前的女子卻遙遠的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明月給他剖析:“你想一想,你看到的都是你眼睛告訴你的,你心里不會因為這個看到的想到什么嗎?就像我說: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一樣。你仔細體會,一個人勞累了一天,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回到了家。在還沒有到家門口還離得遠遠的時候,那條家里面養(yǎng)的土狗就已經(jīng)因為知道主人回來而開始了狂叫。你好好想想,你什么感受?”
什么感受?
凌眉畫陷入沉思。
幾千年的文化傳承積淀了太多的東西,每一點積存都是大浪淘沙后的精華所在。它包含了太多博大精深的精神境界和美學境界。在這個幾乎沒有絲毫相通文化的異世界里,要想?yún)⑽蜻@樣的境界,真的難如登天。
這真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輕易理解的東西,如果這么簡單,那也就沒有所謂的文化素養(yǎng)這么一說了。
這個入門很難的。
讓他慢慢體會吧。
明月悄悄轉(zhuǎn)身離開回房睡覺。
她有點想家了,希望今晚可以做一個很美好的夢。
夜越來越靜。屋外的雪光映照得屋子里亮如白晝。
春葉悄悄探頭進來看,只見那個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少年仿佛睡著了一樣的安靜。月照紅衣,美如圖畫。
第二天,明月沒有收到她的報酬。
凌大少爺依然站在那里原封未動,一副思考者的狀態(tài)。
…………
一天,三天,七天,半個月……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凌大少爺還是沒有入門。
他現(xiàn)在哪里也不去,連最愛的臨河照影都顧不上了,每天就是待在‘面包’地里,餓了就吃,困了就睡,整個人都像是魔障了。
一個月下來,這個曾經(jīng)驚艷了時光的美少年已經(jīng)形銷骨立,衣帶漸寬,有種人比黃花瘦的楚楚風姿。
春葉第一個看不下去。
她淚眼婆娑地求明月:“娘娘,您就勸勸少爺吧。再這樣下去真的會生病的。求您了?!鄙贍斪詮哪翘旌湍锬镎f了一下午話就成這樣了,她認定是娘娘的話起的作用。
明月跟她說不清楚。于是就吩咐她,如果實在覺得看不下去,可以先帶著孩子回去休息一陣子再來。
因為冬天下雪的緣故,她特別允許她可以帶著孩子在山上住。現(xiàn)在既然她看不過去,不如趁這機會放人回去安心陪陪家人。畢竟總讓別人夫妻分居也不人道。
春葉嚇得臉都白了。
娘娘這是生氣了,攆她走呢。
這可不行。能上山伺候娘娘,那是多大的福分?,F(xiàn)在村里的婆娘們羨慕得眼睛都紅了。如果這會兒回去,她敢發(fā)誓,多少人搶著上山來頂她的位置。她是再也回不來了。
那不行,打死也不行。即便是為了少爺也不行。
小媳婦立即就閉嘴了。
明月的耳根子清凈了幾天。
然后,第二波來求她的人出現(xiàn)了。
是那個千呼萬喚也不出來的侍女。
她跪著邊磕頭邊求饒:“娘娘,奴婢聽這里的人都這樣稱呼您,奴婢也就這樣稱呼您了。以前都是奴婢的不對,都是我們的錯,求您放過奴婢家少爺吧,您有什么氣都沖著婢子來,奴婢保證沒有一句怨言。只求您放過奴婢的主人,求求您了。”
明月等著她磕頭磕的額頭見紅這才滿意。
她微微抬手作勢,把侍女從跪姿變成站姿,在她詫異的眼神里微笑:“這是把你家少爺扔給我照顧的懲罰?你有沒有怨言?”
“沒有,沒有,婢子不敢?!?p> 侍女連連搖頭。
明月臉色轉(zhuǎn)冷:“你們有你們的職責本娘娘可以理解,不方便現(xiàn)身也可以理解。但是,你們光明正大地把倉房裝飾成王宮是當本娘娘是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