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少爺和青青見面過后，四人就立刻離開了旅店。
明月沒有問凌眉畫，他們說了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說什么說沒說的其實并不重要。
凌大少爺他老人家當(dāng)然最大的可能是一句話都沒講，只是聽完了就走。這樣也沒什么，做過了不后悔即可。
似乎很有默契，他們一路一言未發(fā)，出城，直接到了大山峽谷間。
何水息倚靠著一棵大樹，看著獨自登高望遠(yuǎn)的明月，沉思不語。
良久后，他問在身旁盤坐的鄭墨書：“鄭大哥，您說明月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有時候真的不明白她?！?p> 她的行為已經(jīng)完全背離了他的人生經(jīng)歷，雖然跟著做了，可是實在無法想明白。
鄭墨書整個人隱在煙霧中，沉默無聲。
何水息搖頭，又看看一直閉著眼睛不知是在修煉還是在睡覺的凌眉畫，忍不住想要嘆氣：他是不是傻了？不該問這樣愚蠢的問題的。鄭大哥和凌眉畫，一個是完全放手讓明月做主自己當(dāng)后盾，一個是什么都聽話的沒意見乖寶寶，他有什么好問的？
“她只是孤單而已?！?p> 這時候，鄭墨書開口了。
“孤單？”
何水息驚訝：“為什么？我們這樣的人從小就是這樣。修煉，進(jìn)益，再修煉，再進(jìn)益。這一生都要這樣度過的。這也是我們從出生起就注定了的。她應(yīng)該早就習(xí)慣了，怎么還會孤單？”
是啊，為什么還會孤單？不是早就習(xí)慣了嗎？她到底在想什么？
凌眉畫也睜開眼睛，看向那個獨自當(dāng)風(fēng)而立的窈窕背影。
“那是我們，明月不一樣?！?p> 鄭墨書的聲音幽幽慢慢，直沁入兩人的心底里去：“明月所思所想皆與我們不同。我們畢生追求是不斷修煉，登上那座最高峰，從而延長壽命，高人一等。她不是?！?p> 她不是？所以孤單。為什么？
凌眉畫和何水息不由陷入沉思。
鄭墨書回答了他們的問題：“她所求完全與我等背道而馳?！?p> 什么？
凌、何二人愕然。他們是知道明月的與眾不同的，可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同。這，不會是鄭墨書想錯了吧？
“鄭大哥……”
何水息疑惑而急切地看向鄭墨書求解。
鄭墨書身上的煙霧愈加濃重，青衣如水波動，輕聲亦如微風(fēng)過：“她關(guān)心那些凡人勝過關(guān)心她的修煉，她毫不猶豫地就把稀世珍寶送與小凌，她不惜耗費掉無價寶物救那些素昧平生的小民，她……”
他深深嘆息：“毫無代價所求地傳授給我等那樣的無價傳承。你們說，她是為了什么？”
這……
凌眉畫和何水息面色劇變，啞口無言。
他們回答不了，無法回答。因為這其中的任何一件，他們都做不到，也從來沒想到過會去做。不單是他們，他們甚至無法想象，會有人傻到這樣去做。
可是，為什么？明月做了他們反而沒覺得過分驚訝，雖然有過迷惑，可是也很快就接受了。為什么？
還是鄭墨書回答了他們這個疑問。
“因為這是她的所求?！?p> “她追求的不是登峰造極的修為，她追求的不是綿長久遠(yuǎn)的生命，那些只是她的工具。”
“那她到底要什么？”
凌、何二人齊聲問。
是啊，她到底要什么？
鄭墨書于煙霞中凝望那抹美麗的身影，深邃若星空恒河的眼眸充滿崇拜：“她要的她已經(jīng)得到了。你們那天不是看到了嗎？”
看到了？那天？
“……”
凌眉畫和何水息默默陷入沉思。他們明白了。
雖然不是完全理解，可是確實是明白了。
那一天的情景時隔幾日，依然清晰無比。
凌眉畫得承認(rèn)：他因天生的絕世美貌而得到的癡迷和狂熱，不及那一天明月所得的萬一。
何水息得承認(rèn)：他們水息洞的萬年威名，廣受過的尊崇禮遇，不及那一天明月所得的萬一。
可是……
二人一起搖頭。
那又怎么樣？
不過是區(qū)區(qū)凡人，塵土一般的存在，即便是再尊崇又怎樣？手無縛雞之力，于這樣的世界中，毫無用處可言。
如果這就是月月的追求，那于她又有何益？
不明白。
他們不明白是預(yù)料之中的事。
鄭墨書不再說話。
境界不夠而已。
他也是才悟到的。
有些事明白了就是明白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別人再怎么說也于事無補。
正如他。
直到那一天看到那樣的情景，他才突然明白：他一百八十年來追求的至高境界是多么的狹隘。
雖然還是沒有完全理解，可是他卻明白了一個基本的道理。那就是明月說過的平衡的道理。
天下無敵，唯我獨尊乍然一看一想確實是修煉的最頂峰?？墒瞧鋵嵅蝗弧?p> 尤其是明月那天又講了一遍的那個盤古開天地的故事，就更加讓他明白了這個道理。
所謂的天下無敵，唯我獨尊，不過是一個人本身身體的小頂峰而已，還只是一個小道。如何與外界達(dá)到溝通平衡，確實而真切地融合在一起，才是達(dá)到那個大道的唯一途徑。沒有之一。
正如巨神盤古，他開天辟地，化身大地天空。不單單是偉力，更是融入和溝通，只有這樣，他才能達(dá)到平衡，成就最巔峰。
“誰說他死了？他沒死?！?p> 記得明月當(dāng)時這樣說的時候，他還不能理解，現(xiàn)在他完全明白了。她是對的，他沒死！不但沒死，他還成就了他的至高境界，達(dá)到了一個修煉者的最終極目標(biāo)：萬古長存，永世不滅。即便是某一天大陸消失了，他也會再次復(fù)活，再造新界！
這才是一個修煉者最終追求的大道！
這才是他鄭墨書應(yīng)該修煉的大道！
在那一刻，鄭墨書才終于融會貫通了那個傳承的精髓，真正得到了軒轅那個至偉存在的認(rèn)可。
這樣大的境界提升，令他欣喜若狂，險些癲狂。
可是，最后，他還是以極大的毅力控制住了心神，慢慢進(jìn)行了沉淀和穩(wěn)固。
不，現(xiàn)在還不是該驕傲的時候。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證明月的安全。
鄭墨書暗暗告誡自己。
“大叔好厲害。”
一直獨占山頂?shù)拿髟峦蝗怀霈F(xiàn)在了三人面前。
她驚訝且震驚地看著鄭墨書。
“都是明月的功勞，厲害的是明月才是?！?p> 鄭墨書深深施禮。
“怎么會？”
明月想要阻止，可是失敗了。只得搖頭，鄭重道：“師傅領(lǐng)進(jìn)門，修行在個人。我是不是師父且不說，單說這個修煉的事，其實主要還是靠自己。大叔自己天才絕世，與我何干？大叔不要謙虛?！?p> 鄭墨書微笑。她想說什么隨她去。他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什么意思？這么會兒功夫，發(fā)生了什么？
凌眉畫和何水息疑惑地左看右看，有所猜測可是又不敢相信。
明月笑著解惑：“猜對了?！?p> 什么？真的！
得到肯定答復(fù)，二人直接石化。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修煉越到最后越艱難，有時甚至可以說是難如登天。可是，這，怎么到了鄭墨書這里，反而越來越簡單了？是何道理？
難道明月教的那個真那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