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里弗拉姆拍賣行，你總能買到一些特殊的貨品，比如一些帶有法力的原料或者隱秘的文獻。當然，同其他的黑市一樣，你也能在這里用金錢買到某人一段時間的忠誠。
他們不一定是特定的某一群人，在正確的時間，以正確的條件，他們可以是絕大多數(shù)人。
七月三十一日下午，克里夫來到了奧里弗拉姆拍賣行，他事先也問過這里是否有兌換古幣的相關(guān)業(yè)務(wù)。
我們會收購的，如果您有的話。
當時，那個接待員這樣說道，他的臉上隨即露出了一個職業(yè)化的笑容。顯然他們并不缺醒時世界的普通貨幣。
這條路行不通。不過，通過拍賣行的人脈，他能在這雇傭到一些有著特殊本領(lǐng)的人。
……
克里夫?qū)⑻詈冒嫡Z的表格從隔間的一個專門窗口遞給拍賣行的工作人員。他們會按照上面提供的信息和需求帶來合適的雇工，這需要些時間。
拍賣還未開始，克里夫走到樓下的大廳——部分商品被提前放到這里展示——展柜里放著一些香水和語言類書籍。
他略微掃了一眼，接著向大廳后方走去。
盡頭處有一個專門設(shè)置的暗室，里面存放著一些特殊的拍品。大理石展臺邊，幾支特制蠟燭散發(fā)出藍色的微光，玻璃罩里的蟲子似乎還活著。克里夫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生物，像是飛蛾，卻有一個人的手掌大小。更確切地說，這個生物隱藏在那對有著離奇花紋的翅膀之下的肢體似乎正是一雙枯萎朽爛的人類手掌。
燭光搖曳，克里夫注意到底座的標簽上用黑色的墨水寫著一個詞——“手”。
它抓扣在罩子內(nèi)的黑色枝干上，背部斑駁的翅輕顫著，發(fā)出喀嚓喀嚓的聲響。周圍有不少客人駐足觀看，有的開始竊竊私語，他們面具的空洞間閃過一道道隱含深意的光芒。
咚、咚、咚……
人群的目光似乎讓它變得有些活躍，那些手指開始敲擊其所處的那截樹干。
它開始以一種奇特的節(jié)奏擺動扭曲的身體，如碎煤晶一般黑暗閃耀的刻面看向四周，一些深色的液體順著它身下的樹干流淌，滲入到樹皮之中。
一陣陣低語穿透玻璃在暗室內(nèi)響起，而后是幾聲砰砰的悶響，幾個因承受不住而昏倒的俗人被拍賣行的工作人員帶出。
藏在衣服內(nèi)側(cè)的銀鏡微微顫動，在這低語聲中，克里夫隨即回憶起了他的幾次林地之行。
城市沉入黑暗，微風穿過枝椏，由著混沌所經(jīng)之路，前方是林地幽深的永夜。在那些艱難的睡夢中，他的耳邊盤旋著黑暗處的振翅聲、拍鼓聲、剪子的咔嚓聲。
他曾在那里遇到過受困的靈魂，也看到那井中滿溢內(nèi)臟與粘稠的血液，那些穿行在林間的旋轉(zhuǎn)著的肢體，樹梢上倒掛的飄擺著的蒼白碎片。斑駁陸離的影子盤旋在陰影間，他們的頭或許就隱藏在那盤綜交錯的根系與搏動的黑色樹皮之下。
似乎一些前去拜訪或誤入林地的凡人在葬身林地之后，其身體與靈魂都變成了它的一部分。
可會是誰把這些“手”帶了出來，他們又是如何做到的？
在醒時世界，這顯然是一種相當稀有的材料。不過克里夫已知的那些儀式里并沒有關(guān)于如何利用這類材料的記載，或許一些需要尸體的儀式會用到這些事物。
快到時間了，工作人員引導著他們離開暗室來到一處看臺，這是近期才由原來的廢棄劇院改造而成的。
新開放的拍賣室并不算大，近百個客人依次間隔著坐下，拍賣師和他的助手走上舞臺，燈光閃爍、旋轉(zhuǎn)。拍賣開始了。
空氣中仍殘留有一些油漆的氣味，拍賣師的助手們照例抬來了用板條箱裝好的商品，拍賣師開始介紹商品的詳情。
前期那些普通拍品的無聊程序讓克里夫看得昏昏欲睡，直到拍賣那只“手”時，競爭才顯得激烈起來。
最終，一位客人以一百四十金鎊的價格競得了拍品。在他離開后，看臺各處也陸續(xù)有人起身，融入了拍賣室后方的陰影中?？死锓虬l(fā)現(xiàn)那其中一個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在克里夫一邊凝視著那個背影一邊回憶的時候，對方像是心有所感般轉(zhuǎn)過身來看向了他。不過那人并沒有過多停留，而是直接離開了拍賣室。
“防剿局的人？他們也來了？”克里夫小聲嘀咕道。
第一場拍賣暫時結(jié)束，克里夫并沒有碰到感興趣的商品，他跟著四散的人群離開拍賣室，防剿局探員的出現(xiàn)讓他感到有些不安穩(wěn)。
再次來到之前的隔間，工作人員告知克里夫，他所需要的人已經(jīng)到齊。他打開房門，背后的房間里坐著五男兩女，總計七人。
火爐噼啪作響，克里夫走進光線昏暗的房間，平靜地審視著對面坐著的七人。后者并沒有戴有面具，克里夫也不知道是自己沒能看出他們的面具，還是他們另有依仗。
他一言不發(fā)地坐下，拿起桌上那一張寫有相關(guān)資料的紙張。
這群人之中有著破門顧問、炸彈制造師等處于灰色地帶的專業(yè)人士，其中甚至還有一位占卜師。此外，根據(jù)他所看到的其他信息，他們毫無疑問都是出色的尋寶者。
看到克里夫放下那份資料，為首的那位面容狡詐的女人微微一笑，臉上劃過左眼的狹長傷疤因被這笑容牽動而扭曲：
“我聽說你這里有關(guān)于一處藏寶地的線索？”
她的聲音像烏鴉一樣沙啞。
“不錯?！笨死锓蚧貞?yīng)。
“你去過那地方嗎，或者說是否有人去過？”
“不，我不確定?！?p> 在他們說話的間隙，對面的一個大塊頭走了過來，將桌上的資料扔進了火爐。
對方閉上單眼思索了片刻，像是在評估著克里夫的可靠程度，隨后開口道：
“那么冒昧地問一下，你是從哪里得到這一線索的？”
“高處?！?p> 克里夫略微暗示，并沒有正面回答。
若是往常，他可能很難如此從容地與這樣一群可能是亡命之徒的人對話。但如今他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處于比他們更深的層次。
為首者看向隊伍里的另一位女士，后者睜開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很好，我們也對那片傳說中的沙地感興趣?！蹦莻€狡詐的女人說道：“不知閣下有什么安排?！?p> “明天晚上我會把地圖交給你們，并提供前期的資金?！笨死锓蚯昧饲米雷樱骸爸型具€有需要的話也可以聯(lián)系我，具體報酬等你們回來之后再定。”
“而我需要你們獲得的所有東西。”他凝視著對方的眼睛說道。
那人欲言又止。
“明晚見，另外，有一個溫馨提示——”克里夫緊接著為此次談話帶來了結(jié)尾：“防剿局的人也在附近?！?p> “希望你們的本領(lǐng)和紙上寫的一樣?！?p> 克里夫率先走了出去。
房間里剩下的人沉默了片刻，為首者向唯一的女性占卜師問道：
“看出什么了嗎，狄薇爾？”
“他好像屬于燈教，但又有些不一樣……”狄薇爾搖了搖頭：“完全判斷不出具體是哪個教派，不過應(yīng)該不是最危險的那幾個?！?p> “哈哈。”那個大塊頭笑道：“你每次都是這么說?！?p> 狄薇爾瞪了他一眼，接著說道：“那人所說的來自高處也不像是假話，我能感受到他確實有些與眾不同?！?p> “如果再看到地圖應(yīng)該就足以辨別了?！?p> “嗯……”為首者沉吟道。
“你們呢，有沒有什么看法？”她看向其余的成員。
“沒問題，不妨想想我們該準備些什么。這次的雇主看起來不是很缺錢的樣子，我已經(jīng)等不及要更新我的工具了。”其中一人笑著說。
“詳細的事情可以等回去再討論，”另一個位于角落的男人說道：“是時候該走了，如果那人說的是真的的話?！?p> “和蘇格蘭場對上可不是一個好主意?！?p> “那好。”
西爾維婭點點頭。
“我們先回去?！?p> ……
……
奧莉特跟上了那個拍下林地之“手”的客人，此人是從兩周前的蛾群篩選出的可疑對象之一。
她的隊友綴在不遠處掩護著她。
關(guān)于另外數(shù)個嫌疑人的調(diào)查也在有序進行，不過當前并沒有確鑿證據(jù)，也不屬于規(guī)定的緊迫情形——道格拉斯還未向上級申請——他們還不能采取相應(yīng)行動。
拍賣室里還有不少人讓她頗為在意，他們似乎錯過了一些線索，不過當務(wù)之急仍然是弄清楚前面的蛾門徒想要利用那個物品舉行何種儀式，并阻止任何不應(yīng)存在于醒時世界的罪行，以任何必要手段。
那人并沒有察覺到自己被獵人盯上了，他到拍賣行后臺取得了拍品——裝著“手”的玻璃器皿與“手”本身。
走出拍賣行，他緊接著登上一座馬車，借著夜色向郊外駛?cè)ァ?p> 獵人們也各自乘車從其他道路前往此前預計的出城關(guān)口。
不出所料，他們設(shè)置的手段發(fā)揮了作用。那人的馬車剛出城不久就拋錨了，他下車低聲咒罵了幾句，用手抱著拍到的器物走向樹林深處。
奧莉特再次跟了上去，她的影子融入樹林的陰影，她的腳步也隱藏在影中。
她很擅長這類事情。
夜色漸深，他們在林地間穿行了好一段時間，隨著深入，前方那人的姿態(tài)似乎也開始發(fā)生變化。
獵物將他今日的收獲帶回了巢穴中——一小片隱蔽的、破舊的殘垣斷壁。
而帶著獵槍的獵人正隱于暗處，蓄勢待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