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寂而平闊的沙地。
太陽西沉,西爾維婭一行六人在荒漠中艱難地行進著。
直到夜幕降臨,群星閃爍。
撫過臉頰的風(fēng)如同冰冷的手,狄薇爾取出地圖,將其在星光下展開。
“可能要等一會,我需要籌備儀式所需?!?p> 西爾維婭環(huán)顧四周,松了一口氣:
“也是時候休息了,原地休整吧?!?p> ……
狄薇爾的夢境中,地圖上的星光如同蛛網(wǎng)般糾纏交錯,它正在連接。
在地圖上的一個地方,一個并非他們的目的地的地方,那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能量開始共鳴。
依舊是在沙漠的深處,一面鏡子的表面突然浮現(xiàn)出星光,而它卻并非置于星空之下。
這里曾是地上諸神的圣地,直到一顆流星從冬日的夜空落下。后來,朝拜者漸漸回到了圣地的廢墟。再后來,掉落的隕石反成了朝拜的對象,能夠帶人入夢的神物。
那座純白的舊祭壇還未損毀,還藏在隕石下方的某處。
隕石位于分崩離析的神廟中,蜿蜒如海洋生物,表面在穿過大氣層的過程中變得平滑。
鏡中星光閃爍,隕石開始回應(yīng)。在風(fēng)中它發(fā)出電線般的嗡嗡聲。它的表面不斷變換,如眼睛般張開……
周圍的碎石與沙礫隨著張開的隕石逐漸懸浮,在它們之間是數(shù)百頁飛舞的紙頁,那些書頁在星光中融解,化為細(xì)碎的反照。
片刻過后,隕石已經(jīng)合閉,冰冷而沉默。沙土再次堆積其上,星辰的墓穴再次陷入平靜。
……
……
“1782年,阿納爾·維迪爾以這本書為據(jù)在巴黎科學(xué)院進行了宣講。而他于次日清晨被不經(jīng)審判直接處決?!?p> 伐訶對賦曉者說道。
“此人已經(jīng)十分接近鑄爐的后期運轉(zhuǎn)了?!辟x曉者嘆息道,“可惜的是他也沒能保住他的命?!?p> “能為我講講書里的東西嗎?”
“當(dāng)然?!狈ピX回應(yīng)。
“此為《煉金術(shù)士保命之法》”
星光中的文字自覺地排列,它們正迫不及待地表達(dá)自己。
“在介殼種時代,人類生活在黑暗里,跪著吃東西;那時的人類可以像寄生蟲一樣進入漫宿。有一人學(xué)會了燧石的技法,即塑形與再造的技法……”
“經(jīng)過黑,黃,紅,這名愚蠢的凡人升入逆孵之卵的陰影,并加入侍奉他的行列。他或許時至今日仍在那里。”
伐訶停止了對內(nèi)容的討論。
“你要去鑄所?”
“不錯?!?p> 賦曉者的靈識開始放光。
“為我的使徒準(zhǔn)備一份禮物?!?p> “很快就回?!?p> ……
在燃機和錘頭的轟鳴聲中,一些黑亮的晶體從錘煉場的火焰中灑落。
隨著火焰的旋轉(zhuǎn),日光將月光驅(qū)散,弧月的鐘點過渡到昕旦的鐘點,而后——
黑色淘澄為黃。
這種精華曾是水銀,不過它現(xiàn)在為夏日午后的濃金色。
鑄爐照亮了賦曉者的靈軀,那些金色在通道與坩堝中沸騰,運轉(zhuǎn)來到后期,昕旦讓位于真正的白日鑄爐——
黃色熟成為赤。
賦曉者將那些活躍的、灼燒的紅色放到誘餌的光中。
“改變隨火焰而來……”
光線閃爍,賦曉者的靈如逐漸變輕的音樂般升華。
而那些話語仍在錘煉場回蕩。
……
克里夫醒來之時,他的血液正灼燒著他。
在奧莉特的幫助下,他顫抖著將血放入提前準(zhǔn)備好的容器中,在他被擊倒之前。
那其中的一部分其實已經(jīng)不能被稱之為血液,那些精華仍在赤化,也許你可以稱它為太陽的血液。
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前往的錘煉場,爐之光照耀他的身以及他的心,而爐之火燒去了記憶。
某些東西發(fā)生了改變。
塑形者給了他更高的指引,在他的鑄之秘傳上又砌了一層。如今,他已經(jīng)知曉鑄造之密。
借著沸騰的身軀,克里夫再次吟頌起那些禱詞的下文。
隨儀式的進行,那個囚系著太陽之火一點小小微粒的,由彎曲金屬構(gòu)成的發(fā)光牢籠,光芒愈發(fā)熾烈。
破曉器核心已激活。
“我們已擁有核心,我們還必須要有為其供源的藍(lán)金?!?p> 奧莉特引導(dǎo)著克里夫?qū)⑵茣云骱诵姆胖玫郊缐?,提醒道?p> 看著一旁容器內(nèi)閃耀的赤紅,克里夫心中的方向更加明晰:
“憑借我們塑形者的指引,我們可以把它精煉成更強大的東西。”
接下來是鑄之原料的最終精煉——
赤色振顫為藍(lán)。
趁著它還未完全成型,克里夫用手將精煉出的高能素材錠分為兩塊。
這是絕頂狂暴的煉金素材,一旦合二為一,它致死的藍(lán)焰將比光更迅捷。人一觸即死。
即使在分離的狀態(tài)下,那些放射的藍(lán)光依然暴烈至極。不過愉悅者的圣血能庇佑他免于侵蝕。
“如果我們能將其攜至世界露出破綻,空氣為之著彩的地方,便能帶來拂曉?!?p> 奧莉特盯著破曉器核心,目光卻逐漸發(fā)散到遠(yuǎn)處。
“在那之前,我會把它們存放在安全的地方?!?p> “你可以回去了?!?p> ……
克里夫并沒有直接回到他的住處。
他們處理事務(wù)的這處臨時總部還算隱秘,他此前也并未關(guān)注此地的具體位置。不過今晚,在回到倫敦城夜霧蒙蒙的迷宮之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里似乎離某個夜總會不遠(yuǎn)。
正好順路解決一些疑惑,克里夫想到。
俱樂部中的眾人如同飛舞的蛾群,克里夫避開那些混亂不堪的行徑,沿著隱約的光線繞過舞臺,他在下面看到了那位蛻衣俱樂部的所有者。
她立于垂掛紅帷幕的門洞中,一邊抽著她那獨一份的進口丁香香煙,一邊與一個身材細(xì)瘦,個子極高,或許是希臘人的人交談著。
看著克里夫走來,那位帶有耳環(huán)和項鏈的女士眼睛一眨不眨,神色也沒有變化。
“走吧,進來談?!?p> 在后臺并不明亮的燈光中,克里夫注意到她的眉心點著一抹紅色,或是黑色,而她似乎從不眨眼。
“東道主及賓客已齊,而我的姐妹將在大吉之時為他們擰轉(zhuǎn)剝皮之鑰?!?p> 蘇洛恰那·阿摩伐舍目光炯炯地看著克里夫。
“算是好消息,你居然沒有完全在食譜上,雖然原本也不是你?!?p> 克里夫眼眸低垂,沒有發(fā)表意見。他有他的路要走。
“好的,讓我們談?wù)剟e的?!碧K洛恰那蛇一般聳著肩道。
“通往珍珠之途以及那個每重歷史中名字都相同的地方?”
她重復(fù)了克里夫提出的問題。
“你要找的應(yīng)該是凱爾伊蘇姆?那可是個好地方?!碧K洛恰那點點頭?!笆堑模疖囀峭Σ缓米?。”
她遞給克里夫一張印刷的紙條。
“這是這個月的站臺號。一定要找到正確的站臺。有了這個去那兒可容易多了吧,嗯?”
“要是在從前你非得穿過‘錯誤的門’不可,我才不要浪費那個時間?!?p> 她咯咯笑了起來。
等到笑聲結(jié)束,克里夫開始談起他的追奉、他的道路、他的夢境。
“咬噬之鑰……”
聽到克里夫所說的關(guān)于他塑形者的那些指引,蘇洛恰那眉頭一揚。
“你們的塑形者想穿過狂暴之門,唔?他真的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嗎?”
“我見鑄之長生者試過。大體來說,他們失敗了。不過我會給你想想辦法。我一個姐妹有你想要的鑰匙。我會和她聯(lián)系……不過要花一些時間?!?p> “哦,還有一把鑰匙?!?p> “白日之鑰”,蘇洛恰那咬著嘴唇說。她的牙齒在燈光下微微閃爍。
“是,我還有一個與它有牽連的姐妹。但我不會給你引薦。去林地另一側(cè)找別人問問吧——找一個在意輝光的人?!?p> 蘇洛恰那抖了抖煙灰。燃燒的煙頭紅光明滅。
她慢慢搖頭,與克里夫始終目光相接。
“首先,記住你是誰?!?p> 克里夫轉(zhuǎn)身撞散那團丁香味的煙霧,離開了蛻衣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