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大宋世界“黑洞”的二人,天機真人與宋江,一路沉默無語。
任誰見識了三十三重天域的神妙,再回到這窮鄉(xiāng)僻壤般的大宋,也開心不起來。
天機真人參悟天機成道,最擅長的便是星占與夢占,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借之成道的天外群星,不過是其它世界的投影,自己之前參悟的種種天機,不過是個人臆想,心中怎么能高興的起來。
換一個人,或許已經(jīng)神志奔潰了。
宋江也沉默,因為自己現(xiàn)在肉身之中的“神魂”不過是法象投射,又經(jīng)形神轉(zhuǎn)化,便如神靈下凡的分身一般。
現(xiàn)在所能依賴的,便是本命神通,與肉身中的巫力。
既然是分身,就受到主身的控制,現(xiàn)在他的念頭中,就有一個完不成的任務(wù),“殺死天機道人!”
自己只是一個分身,如何殺人,便是主身在此,想殺此人也難啊!
又過許久,二人才昏昏然落下,時空轉(zhuǎn)換之后,便從半空落下。
下方水氣盎然,撲面而來,那是一片汪洋,浩浩湯湯,狂瀾撲空,永無休止。
正值中午,陽光照射在海面上,金光閃爍,像極了片片魚鱗鋪在水面。
宋江發(fā)現(xiàn)自己在大海之上,心中不禁暗想,難道那天域與大宋的通道是在大海上,為什么“黑洞”每次都是出現(xiàn)在水中。
天機道人也漂在海上,道袍濕噠噠的貼在身上,他也沒有心思處理。
看來,這次升星之旅對他造成的心理傷害,比想象的還要大。
好機會,趁他病要他命!
宋江要殺天機道人,無非要保住天域之秘,否則大宋群道一同飛升而上,自己如何能左右逢源呢?
天機道人本就到了精神崩潰邊緣,忽然眼睛一花,好似看到一個云龍奇鳥之形的“迷魂”,發(fā)出淡淡毫光,然后便身在無盡虛空之中。
他忍不住打了個顫,自己怎么到了域外虛空之中了。
這域外生命無窮無盡,總有一些窮兇極惡之輩,四處游蕩,吞噬世界,傳下無邊惡名。
天機真人這時候雖然驚訝,但也并不擔(dān)憂,畢竟天外廣闊,便是自己飛上數(shù)年,或許也遇不上一只。
但想什么就來什么,忽然見到那前面一座隕石之上,兩只長角的妖物,舉起石棒,互相打來打去。
天機真人在原處,旁觀許久,忽然神色一怔,面色蒼白起來。
他又看了許久,果然如此!
那兩個妖物打的旗鼓相當(dāng),但每到一百三十七式后,便有又重頭開始。
難道這一切都是虛妄?
天域?qū)λ臎_擊,遠(yuǎn)比他自己預(yù)料的都大,自己一直所堅信的“真實”并非真實,自己一直所追求的“大道”不過是天外不知名的投射,何其可笑!
但天機真人還不愿相信,奮力鼓起全身法力,從背后沖上去,但那隕石看似近在眼前,他飛騰許久,幾乎意識都模糊了,見“眼前”的兩只妖物還在僵硬的打斗。
但他仍不愿放棄,繼續(xù)飛騰,又過去許久,久到他幾乎都要忘記自己為何在飛騰時,終于跨過一道無形的門檻,隕石真到了眼前。
前路再無阻擋,天機真人懷著三分期待,七分害怕先摸了摸隕石,手感純實,又安定一些,才登上隕石。
那隕石足有三間院子大小,中央有個幾人大小的洞,旁邊空地上還有些殘破的石盆石碗石盞,沾滿泥垢,里面躺著位一身殘破道人,還有微弱的呼吸。
是真實的,并不是虛妄!
他心一下落定,再無之前虛無恍惚之感,疾步上前,扶起那道人,看著熟悉的面孔蒼白無血。
“道兄,醒醒!”
那道人掙開一絲眼簾,面部肌肉抽動,似乎是想笑。
忍不住將其摟進懷中,他生機雖然微弱,卻是真實不虛,天機道人忽有一種失而復(fù)得的歡喜,道心都活潑不少。
“噗呲”一聲,他耳力頗佳,聽到這奇異的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是什么發(fā)出的,便感到胸腔傳來的巨痛。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道脈中,口口相傳,已經(jīng)被初代祖師攜帶飛升七星寶刀,此時正戳在胸前,只剩下柄還留在體外,忍不住開口:“為什么?”
若是在真實世界中,這一擊已經(jīng)斷了他的心脈,肉身必死無疑,但現(xiàn)在是在妄境之中,只要不愿相信自己會死,便能撐著不死。
那道人頂著熟悉的面容,突然發(fā)出一陣陌生的冷笑,“哈哈,天機一脈怎么還有你這種蠢材,我明明已經(jīng)傳下法旨,切莫飛升,你還要飛升,如今感覺如何?”
天機道人看著他熟悉的面容,恍然大悟,原來這模樣不正是自己入門時叩拜祖師畫像時,所見的那般!
再細(xì)看,隕石另一邊還在繼續(xù)打斗的兩只妖物,竟然一模一樣,隕石與附近其它星辰形態(tài)也是一般。
他忍不住伸出手,再摸了摸隕石,卻發(fā)現(xiàn)手上都是墨汁。
“難道都是畫出來的嗎?”
原來飛升之后,不過是在域外這么一塊隕石中茍延殘喘!
祖師在一旁,緩緩道:“殺了你,是不想你與我一般,再受此折磨!”
天地間皆是虛妄,乃自己活著的意義又是什么?
索性不再反抗,任由胸腔熱血激射而出,只呆呆看著祖師,想伸出手來,卻到半空便無力落下。
……
現(xiàn)實世界,天機道人放棄之后,本依托他所建的妄境,自然也就奔潰了。
恰在此時,天地清光漾漾,天機真人捋一捋毛發(fā),又緩緩看向自己。
“宋小友,好道法!”
宋江一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妄境中擊破敵人道心,現(xiàn)實世界還如此平和的人。
“天機真人,你怎么來了?”
他見了此人如此表現(xiàn),便心生惴惴,想要裝糊涂,畢竟自己只是一道化身,遠(yuǎn)不是他對手。
老道似笑非笑,也不再多語,自己是被破了道心,可不是宋江破了自己的道心,而是天域的存在,讓自己道念奔潰。
宋江的道法,最多不過一個引子罷了!
他也不想再計較,便是想計較也沒有能力再計較,神情落寞,卻仍笑道:“天地蒼茫一片,我卻無處安心!”
隨后大笑三聲,氣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