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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時光里的布魯斯

第四十七章 販煙

放任時光里的布魯斯 岸上溪石 2283 2021-04-17 08:18:00

  “三載同窗情似海,山伯難舍祝英臺;

  相依相伴送下山,又向錢塘道上來……”

  玻璃屋頂終于透進一束陽光,那是這個暮秋久違的多云天,讓收音機里的越劇唱腔帶著歡喜的味道?;ǚ勘M頭的簡易廚房里,傳來三爹煮飯的清香,我和二叔面對著一大筐水仙花球,開始一年一度雕刻水仙的工作。

  這是柳浪聞鶯公園后門的綠楊路上,湖畔賓館在這里有一個小花圃,是賓館花卉植物培植、輪換的基地。常年有三爹和二叔管理。

  說起這兩位足以拍一部喜劇片。他倆都是來自農(nóng)村,帶點親戚關系,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來到了城里打工。三爹六十五,嗜煙如命,是個煙鬼,但對帶嘴的煙嗤之以鼻;且不善酒,喝汽水也會醉。二叔四十八,自稱酒神,酒量驚人,每餐必酒;三·年自·然災·害期間(1959-1961年)喝過酒精摻水,卻聞不得煙味,聞到就犯頭暈。兩人常年住在小花圃里,井水不犯河水,到也相安無事。

  奇的是三爹來的那個村莊的男人都是以煙為樂,村頭小店香煙品牌五花八門,酒卻只有料酒;而二叔的村子里無論男女均好酒,小店里各式大曲、佳釀眼花繚亂,煙卻只有兩種。兩人剛來時說的這個橋段差點沒把我笑岔氣。日常生活里他倆也是笑料不斷,這里不再贅述。

  雕刻水仙就是將剛露出芽苞的水仙球用鋒利的刻刀剔除多余的球莖,以便把盡可能地把養(yǎng)分提供給花苞,也避免其以后長成大蔥的模樣,更具美觀。但這個活需要完全靜心,凝神屏息,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割破花苞,影響開花。這與我練習裴老的基本功:白描花卉有相同之處。

  我常常在想,我這個工作:插花、養(yǎng)護花卉植物等其實還是蠻符合我性格的,但為什么心里總有種不甘心的念頭。那么,我到底需要什么呢?

  **************

  自從小青離開湖畔后,我很少在八樓“望湖廳”逗留??偸谴掖腋赏昊罹拖聵牵词勾巴馐亲蠲赖奈骱那锷?。

  這天我剛完成工作,在員工電梯廳等電梯時身后有人在叫我。我回身,原是同一批進湖畔的廚師聞濤。培訓班時我發(fā)現(xiàn)有個人與我技校同桌小孫非常相像,就記住了他。工作后因“廚房重地,閑人莫入”這塊牌子,打消了幾次我找他的念頭。而此時,他卻在這塊牌子后面向我招手。

  “沒事,進來!”他把猶猶豫豫的我拖進了廚房。還沒到飯點,廚房里沒什么人。

  聞濤是“望湖廳”餐廳的中式面點師,專做包子、面條、點心之類。他用一個不銹鋼夾子,從熱氣騰騰的蒸籠里拿出一屜小籠包:

  “快吃,剛做的。”

  我從沒受過這種待遇,受寵若驚。但在接下來的談話中,我明白了他如此好客的用意。

  “聽說你開了家唱片店?賣得很火,發(fā)財啦?!”我怎么覺得他話里陰陽怪氣的,我招他惹他啦?!

  “是??!生意太好,老板一腳把我踢了,早不干了!”我也不陰不陽地回敬他。順勢徒手抓起一只小籠包塞入嘴里——啊!我感到內(nèi)心深處迸發(fā)出一聲吼叫,轉(zhuǎn)瞬間進入了另一個天地里,渾身的味覺細胞仿佛被激活,我從未有這種體驗。

  可能是現(xiàn)做現(xiàn)吃,什么“樓外樓”、什么“知味觀”都得靠邊站……那滋味絕對是“天下第一”!

  “你手藝真行?。 蔽屹澆唤^口,又抓起一只。

  “???我還想著跟你入股呢!”聞濤根本沒在乎我的稱贊,抓了抓自己的寸頭:“你說業(yè)余時間里,現(xiàn)在有什么小生意可做呢?”

  這可問倒我了,也可能我只顧著吃,沒認真思考。兩人-——主要是他,絞盡腦汁說了幾個項目都不現(xiàn)實,不是沒錢就是沒時間。這時他說:“本鈿小的……賣外煙也不錯吧,你看龍翔橋那幾個外煙攤生意多火!”

  “你有進貨渠道嗎?”我嘴里嚼著小籠包,含含糊糊地問。

  “我知道在哪兒進,但不知道該在哪兒擺攤。”他鎖著眉頭:“我家在莫干山路馬路邊上,下午四點以后鬼影兒都沒!”

  “有了!”當?shù)谖逯恍』\下肚,我用油膩膩的手一拍他的肩膀,眼前浮現(xiàn)出三爹和二叔的身影。

  休息天我和聞濤湊了幾百元錢,坐中巴車跑了趟西興鎮(zhèn)。在一爿快倒的危房里一個神經(jīng)質(zhì)的中年婦女手里進了兩條“白萬”(白色萬寶路),說是緊俏的“紅萬”斷貨。

  可能不是熟客,那個膚色黝黑的女人眼里充滿著面對兩個工商臥底的猜疑。張口就說沒有,后來又說了些我們沒能聽懂的當?shù)赝猎?,看我們還傻站著,亦或辨別出我們不是臥底的某些特征,便讓我們等著。自己跑到隔壁磚墻已然傾斜的、廢墟般的空屋里摸索了一陣,以地下黨傳遞情報的神情拿來一個黑色包裹,剝開幾層塑料袋子,兩條“白萬”才現(xiàn)了真身。

  我們拿著黑色塑料袋里的兩條煙,下了中巴直接來到了綠楊路的花圃。我的主意是讓整天鳥事沒有的三爹和二叔在公園門口擺煙攤。

  煙的利潤約百分之五六十,公園人流量大,可以讓他倆拿些提成,我倆該干啥還干啥。聞濤說這個法子好。但我心里隱約覺得讓煙鬼三爹來賣煙猶如讓貓去賣魚,總有點不太靠譜。

  交代好事項,天色已暗,聞濤請我在清波門一家“酒菜面飯”吃飯。此處的特色菜是“熗腰花”,鮮脆可口,來者必點。

  幾杯啤酒下肚,聞濤的臉有些紅起來。

  “現(xiàn)在物價飛漲,這點工資鳥事干不了,不找點副業(yè)根本沒法活??!”

  話是不錯,我每月的工資不過一周鐵定見底,有本事的都在各找門路。

  “你面點師不干得挺好,考個證湖畔還是有前途的?!?p>  “切!當時只想先找個工作,才選擇來湖畔干這行當,根本不是我喜歡的!”他嘴里嚼著菜,認真地說:“看來,最后我還得走我爸的老路……雖然我一直不情愿。”

  他老爸是警察,公務員可是最硬的鐵飯碗??稍谀莻€風云際會的年代,只要你能改變固有的思維,到處都是機會,但凡有些想法的年輕人都不愿意朝九晚五,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干一番事業(yè)。我完全能理解聞濤的心情,但愿新開張的“煙鬼(三爹)煙攤之旗艦攤”能慰藉我倆樸素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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