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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時光里的布魯斯

第七十一章 勇氣

放任時光里的布魯斯 岸上溪石 2308 2021-05-03 20:00:00

  太子灣深秋下午的浮光掠影里,隨著尼康FM2咔嚓咔嚓的快門聲,柯達膠卷為艾瑪留下了青春靚麗的時光。三天后我正式去湖畔辦理辭職手續(xù),晚上邀了光、孟寒、冬子、囡寶、艾瑪、殷紅、張瑩七個到我家吃了一頓飯,也算是與共事多年的朋友們一個告別。

  我奇怪的是艾瑪也來了:破天荒第一次她男朋友沒攔著她。臨走時她把我叫到一邊,給了我兩張那天拍的她最滿意的照片。我的相冊里第一次有了女孩的照片。

  **************

  我是我們班同學里第一個辭職的人,這是需要一定勇氣的,尤其是離開一個待遇福利優(yōu)渥的單位。在此我想重新梳理一下關(guān)于辭職這件事。

  在我向木匠遞上辭職信之前的幾十年里,一個有保障的工作一直是人們生活的首選。八十年代以來,打破了有些行業(yè)的“鐵飯碗”,但好的單位一直是人們畢生的追求。盡管到了九十年代,辭職已不算新鮮,多數(shù)人只是把它當做走向更好工作的階梯,像我這樣出來兩手空空自己闖還是要擔很大的風險。這就像在風中的樹苗沒了根基,在被風吹走之前,必須要盡快找個地方再次扎根。

  除了再就業(yè)的壓力,相當部分的壓力來自家庭內(nèi)部。作為父母那一代人對“辭職”這一新生事物非常敏感,這相當于自己摔破飯碗去挑戰(zhàn)他們的底線,是無法想象和容忍的。我完全理解老爸得知我想法后的復雜心情。

  還有一點,我至今想來仍然后怕:如今下海干個體的人是不少,但通常是有人脈、有項目、有資金。我一窮二白,啟動資金也是向老爸借的,完全是一招險棋。要不是運氣還不錯,估計早在后悔了吧!

  這是一個愿賭服輸?shù)氖澜?,既然我已走出了這一步,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把根扎緊扎深,以便在回首的時候,不付自己的勇氣。

  告別湖畔的最后一天,我特意去了趟綠楊路的小花圃——我割舍不下這幾年里與三爹、二叔的情分。

  在小花圃干活的日子,只要趕上飯點,我必在花圃和三爹二叔一塊兒吃。這主要是為了乘機改善下他們的伙食,平時他倆太節(jié)約了。通常我會騎車去附近的鹵味店買些葷菜,再拎上兩瓶啤酒,在花房里和他們有滋有味地喝上一頓。

  每次看我買了啤酒,二叔就直嚷嚷:“浪費了,浪費了!”開始我不明白,后來才知對于一個酒鬼來說,價高味淡的啤酒性價比極低,根本就是在喝白水——這是他親口說的。

  席間他們總會講酒村煙村的趣事,常常笑得我喘不過氣來。雖然他們年齡比我大得多,但農(nóng)民的身份令我感到輕松,沒有壓力(面對徐雙也是如此)。不過,今天我準備請他倆開洋葷——去外面吃館子。

  我傍晚到的,在院門外就聽到二叔扯著尖厲的假音在唱“紹興大板”。這是浙江紹興一帶的地方戲曲,因臨近的越?。ㄡ涌h,現(xiàn)嵊州)名氣太大,“紹興大板”幾乎絕種。

  站在花房空地上的二叔看到我進來,整個人定格在一個戲曲動作上,唱聲也卡了殼。他的臉紅撲撲的,顯然剛喝了酒。

  “吃過晚飯了?”我有些意外:“還想請你們出去吃一頓呢!”

  “你不知道我們四點就開飯?”除了睡覺,手上永遠夾著煙的三爹從花房里出來。

  我啞口無言,心想只能改天了。在花房簡陋偏屋的折疊桌旁,我拿出包里的兩條“西湖”牌香煙和兩瓶“四特酒”,擺在桌子上:“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p>  說出口又后悔了,不知倆老農(nóng)是否聽懂,故加了一句:“我從單位辭職了?!?p>  “啥?這么好的工作不做啦?!”三爹瞪起了眼睛。

  他來過賓館一次,去人事部報道簽字。結(jié)果還是我代簽的——他不識字。但在他眼里,酒店的大堂華麗如皇帝的金鑾殿,穿旗袍的迎賓小姐似仙女下凡……在設(shè)施豪華、冬暖夏涼、美女環(huán)簇的環(huán)境下擺花弄草還拿不菲的薪水,簡直就是神仙般的工作。

  “人家肯定有更好的差使在等著吶!”二叔把剛泡的像樹葉般的茶端給我,朝三爹擠擠眼。到底年輕幾歲,還明些事理:“別這么破費,不好意思的!”

  “我準備自己給自己打工?!蔽疫攘丝诓瑁M是苦味:“我租了個店面賣磁帶唱片。”

  “現(xiàn)在的年輕人……”我的話可能超出三爹認知的邊界,他習慣地翻了翻白眼:“不過,還是要祝你開張大吉,生意興隆!”

  “謝謝你這些年對我們的照顧,有空常來喔!”二叔笑瞇瞇拿起“四特酒”撫摩著,眼里露出獵人看到獵物時的光芒。

  **************

  唱片店的日子并非我想象中那么充滿激情,我多數(shù)時間整天發(fā)呆似地坐在柜臺里聽歌。新開的店,雖在車站旁,但看熱鬧的多,出手的人少。非常無聊。

  云嫣也沒有音訊,我曾給她姑媽家去過一封信,如泥牛入海,想必如她所說已去了珠海。

  一天午后,店里同時進來了幾個人,以為大生意上門,讓快要瞌睡的我精神一振。一個和我年齡相仿戴眼鏡的胖子拿著Chicago(芝加哥樂隊)的一張唱片為友人講解,英文很標準。他讓我明白Chicago和“芝加哥”音譯原來有多么的不同。

  接著胖子跟我聊了會,說自己喜歡歐美流行、搖滾、爵士、古典等等,沒幾句就展現(xiàn)出他對音樂的專業(yè)性;并說杭州像我這樣以歐美為主的唱片店太少了,但我的店規(guī)模太小,影響力不夠。

  我問他怎么知道我這店的?他說原來就是做這行的,我一時摸不著頭腦。但他對音像行業(yè)確實很了解,指著我柜臺里顯著位置的歐美卡口帶,說這很可能會被查封,它不是正規(guī)渠道進來的。讓我倒抽一口冷氣。

  他還順帶幫我分析了一把,說在校學生是喜歡歐美音樂的主力,可購買力有限,唱片他們肯定不會考慮,卡帶你這里平均都要十元以上,對他們還是有點高。我只能說這需要一個過程。他說沒錯。

  最后三人一樣沒買,怎么來怎么走了。臨走時胖子告訴我他姓谷子的谷,我很懷疑他們是來摸底的——不是別的競爭店、就是準備開類似的店。

  又一天,杭電的小天意外地領(lǐng)著鄭鈞來到店里。鄭鈞對卡口帶十分感興趣,一口氣挑了七八盤,我本想送他,以示我對中國本土搖滾樂的支持。但他堅持要給錢,最終以進價結(jié)算才罷。他還留了寢室電話,說有新貨到及時通知他。

  我一直記掛著他們“火藥”樂隊的情況,鄭鈞的回答卻有點含糊起來。后來我才從小天口中得知他準備去美國,樂隊恐怕要隨著成員的各奔東西而解散。這正是校園樂隊致命的地方。

  這也是我最后一次見鄭鈞,沒多久他就離開學校去BJ處理簽證的事。結(jié)果機緣巧合遇到了黑豹樂隊的經(jīng)理人郭傳林,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他開啟了音樂人生的輝煌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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