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待他年，再續(xù)白頭約

　　“故人的子女，便是幫助一番又有如何呢？若是那天族的那些人，想要進(jìn)入南境，我自是拼了性命也要攔著的?！?p>　　奉邢打量這眼前的這兩人。

　　也難怪這兩人能在一起的，都是隨了自己父母的那份執(zhí)拗。

　　情比金堅，真是令他這個老頭子艷羨啊。

　　“晚輩云圻拜見奉邢戰(zhàn)神?！?p>　　“晚輩南柒拜見奉邢戰(zhàn)神?！?p>　　云圻與沈南柒同時彎腰拱手，兩道聲音同時傳了出來，一起停止。

　　沈南柒瞥了一眼云圻，他倆的默契可真好，還真是命中注定。

　　“不用拜見了，都是一個老頭子了，哪里算得上是戰(zhàn)神呢?！?p>　　奉邢說起這話的語氣淡漠如水。

　　沈南柒總覺得其中大抵是隱藏了很多情緒的。

　　一個戰(zhàn)神將軍，最渴望的怕是重新上戰(zhàn)場為天族立功吧。

　　而且，沈南柒之前了解過奉邢戰(zhàn)神的故事，委實是凄慘，是天族的罔顧人情，不分黑白。

　　這位穿著新郎衣服的戰(zhàn)神將軍本該是妻兒圓滿的，可是他們終究沒能走過世俗，最后的結(jié)局不得圓滿。

　　“做過一日戰(zhàn)神將軍，那便是永遠(yuǎn)的戰(zhàn)神將軍?！?p>　　云圻的聲音很是堅定。

　　不容置疑，只要他做過戰(zhàn)神，那便一直都可以稱為戰(zhàn)神。

　　“可是我在最需要我的一戰(zhàn)里，臨陣脫逃，害得她們娘倆白白慘死?！?p>　　奉邢的聲音里帶著顫抖。

　　他摩挲著自己的衣服。

　　自嘲般地笑了笑，隨即開口：“我那一日都買好了我們婚事的衣服，我給她買了最鮮艷的嫁衣，準(zhǔn)備等孩子生下來，我們就迅速成婚?！?p>　　“但還是沒想到還是捱不過天族的追殺，我們被迫分開了，我被關(guān)到了南境，永生不得出。”

　　奉邢啊奉邢，他那一日應(yīng)該抗?fàn)幍降椎陌　?p>　　為了自己那所謂的天族道義，不值得啊。

　　奉邢自顧自地收拾完桌子，又去忙活自己的事情。趁著現(xiàn)在還有一段時間，自己給自己造個棺材，算了，還是火化了吧。

　　他這樣的人，應(yīng)該死無全尸的。

　　他就應(yīng)該去地底下陪著他們娘倆的。

　　“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許久未曾一起走走了?！?p>　　云圻側(cè)身看著柒柒，或許他們都該出去散散步，排解排解心情的。

　　“好?！?p>　　沈南柒看著對面面容好不容易恢復(fù)正常的男子，笑了笑，點著頭回應(yīng)。

　　想來自上次谷中一別，他們隔了兩三個月未曾相見了。

　　南境到處都是雪。

　　從冰屋外看去，一片白雪皚皚，而且還在下著小雪。

　　沈南柒和云圻在地上踩著一個又一個腳印。

　　不自覺走著，手便握在一起。

　　沈南柒樂呵呵的看著地上的腳印，一大一小，很是相配。

　　“我聽說下雪天許愿最容易實現(xiàn)，要不我們都來許個愿吧。”

　　“好?！?p>　　云圻的話簡單卻又溫暖，就這樣沁入沈南柒的心扉，她想這輩子都離不開這人了。

　　漫天的雪花，早就使得兩人衣衫上占滿了雪。

　　只是一落下來，便化了。

　　他們兩人都穿著月白色的衣裳，格外相襯，兩道背影落在雪地上。

　　那兩道背影緊緊靠在一起，許久未曾分離。

　　他們虔誠地合起手，在南境許下了各自最真誠的愿望，也是他們最期盼的。

　　良久，云圻摟過了沈南柒，讓他的柒柒靠著他，他想給她最好的慰藉。

　　他們很默契地都沒有詢問彼此許了什么愿望，心照不宣。

　　等白雪覆了滿頭，就好似他們真的走到了白頭。

　　未來的日子里，即使他們不能一起走到白頭，他們也沒有遺憾了。

　　因為他們會記得在南境的漫天大雪里，雪花替他們白了頭，許了他們獨有的白頭之約。

　　未曾終老，已許白頭。

　　待他年，再續(xù)白頭約。

　　終不悔。

　　……

　　沈南柒和云圻一同回到冰屋的時候，那位奉邢戰(zhàn)神坐在臺階上，神傷的樣子。

　　一頭白發(fā)早就是亂糟糟的，眼神空洞。

　　唯有身上的紅衣還是紅得艷麗。

　　沈南柒和云圻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后坐在了戰(zhàn)神的身旁。

　　沈南柒和奉邢戰(zhàn)神身邊還隔著一點位置。

　　“奉邢戰(zhàn)神，過去的是事情便讓它過去了吧，夫人若是知道您這些年如此傷神的話，定然在底下也不好過的?！?p>　　沈南柒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安慰的話。

　　她未曾親身經(jīng)歷過，但是她知道那位夫人定然也是愛極了這位戰(zhàn)神的。

　　要不然也不會落得個瘋魔的下場。

　　“要真的那么容易過去倒也不必如此耿耿于懷，終究是我負(fù)了她，也是這仙道容不下我們?！?p>　　奉邢看著臺階，低下了頭。

　　他曾經(jīng)數(shù)次恍惚中看見了他的夫人，那個女子早已沒有了當(dāng)初的如花面容。

　　只是滿目愁容。

　　她哭著說：“夫君，是我的錯，是我沒能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可是這些年，他似乎再也沒有看見他夫人的蹤跡了。

　　也再沒有人愿意為他披寒衣，洗手作羹湯。

　　“正是因為仙道不容，我們才要逆了這仙道，與時俱進(jìn)，還仙族太平長安，還人世順?biāo)鞜o虞。”

　　沈南柒怔怔地說了一句。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還有云圻的父母，他們都是天地禮遇的良人夫妻，可最后還是沒能得到世俗的祝福，逃不過天族的律法條例。

　　再加上奉邢戰(zhàn)神他們夫妻兩人，還有那位魔族的公主。

　　所有的故事歸根結(jié)底都是被世俗容不下的。

　　正如同沈南柒那日在五三齋里聽奉邢戰(zhàn)神的故事，有人感動到眼淚汪汪，也有人在那里謾罵不解、甚至嘲諷。

　　“你們兩人能在一起實屬不易，要我這個糟老頭子看啊，你們就該找個世人找不到的地方藏起來，過著神仙眷侶的日子，何必去管那些天下大義。”

　　奉邢今夜里喝了一點自己釀的雪花酒，本來是喝不醉的。

　　但現(xiàn)在卻是莫名醉了。

　　他想過很多次，若是他當(dāng)初甘愿為了自己的情誼放下天族的身份，放棄天族的責(zé)任，他現(xiàn)在該是妻兒圓滿的。

　　他們一家三口過得該多幸福啊。

　　可是午夜夢回里，回到當(dāng)年的場景，他仍舊選擇為了天族而戰(zhàn)斗，甘愿為了天族，遵守天族的條例。

　　他曾質(zhì)問自己：是不愛了嗎？

　　不，他愛，愛到了極致。

　　“這……”沈南柒下意識看向了云圻，她怎么就沒能理解戰(zhàn)神的這些話，奉邢戰(zhàn)神不該不理解他們啊。

　　“他喝醉了，我去送他回房休息?！?p>　　云圻的眼神雖然一直落在柒柒身上，但他還是注意到了那桌子上的好幾壇酒，也看到了老者酡紅的臉，顯然奉邢戰(zhàn)神醉了。

　　“好?！?p>　　沈南柒點了點頭，看著云圻扶著奉邢戰(zhàn)神回房。

　　她轉(zhuǎn)過了頭，抹了一把眼淚。

　　其實她又何嘗不想呢？

　　只是她生來就是為了天下蒼生的，豈能只顧著自己的小情小愛。

　　誰不想和自己的愛人長相廝守，白頭終老？

　　可是他們需要的是世道清明，天下太平，那樣才會有更多的愛人在一起，才會有更多的不被世俗禮法框住的愛情。

　　比起天下人的安危，他們兩個人的幸福真的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