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陶然的話后,丁屠戶釋然了。他笑了一下,抓起桌上的酒壺,將酒咕嘟咕嘟地灌到愁腸中。之后他便癱坐在那里,再不言語了,如同入定了一般。
陶然招了招手,叫人過來將丁屠戶扶到房間之內安頓好。這時,知府周居蘭、吳仕廉、夏震龍等人迫不及待地圍攏過來。周居蘭說:“陶先生,剛才你和丁屠戶所說我都聽到了,但是你提到的那個人是誰呢?他為何設計要讓丁屠戶殺死王德宗呢?”
陶然看了看眾人之后對周居蘭說:“那人正是董逸云?”
陶然此言一出,眾人頓時炸開了鍋,紛紛表示不可置信。
“你是說那個已經死了的董逸云?這是什么意思呢?我都糊涂了?!敝芫犹m看著陶然,表示出一副聽到天方夜譚的模樣。
陶然嘆了口氣,對在場之人說道:“諸位,這些案子設計地實在精巧至極,以至于匪夷所思。請諸位坐下來,聽我慢慢說?!?p> 陶然停頓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xù)說道:“這些案子接連發(fā)生之時,城中之人議論紛紛,都說這些案子是鬼神所為?,F在看來,這個說法確實有幾分道理?!?p> 眾人皆瞪大了眼睛,如同墜入云里霧里,不知道陶然究竟想說什么。
“沒錯,這些案子確實是鬼為之。準確來說,這些案子是一個死去之人做的?,F在我就將所發(fā)生的事情說一遍,諸位看看有沒有道理。”
“首先,這個人摸清了所有所死之人的情況,便制定下了計劃。首先,那個任元慶便是這些案子的關鍵。這兇手知道任元慶年老體衰,時日無多,他便算好了日子,開始實施他的計劃。他首先找到的便是丁阿大。他之前已經完完全全了解了丁阿大這個人,之后他便以丁阿大的母親所生重病為契機,他趁機接近了丁阿大,裝作好心醫(yī)治好了丁阿大的母親,贏得了丁阿大的信任。接著他告訴了丁阿大他所癡心的潘寡婦,也就是潘如月,和王德宗之間的瓜葛。同時,他也告訴了丁阿大一些王德宗的日?;顒雍鸵雇沓鲩T的情況。他清楚地知道丁阿大是怎樣的人,丁阿大一定會為潘寡婦和王德宗拼命。但是他和丁屠戶做好了約定,要求丁阿大不得在其母親病好之前去找王德宗,并且無論無何不能說出有關他的字眼。丁阿大因為他治好了自己的母親,便決心堅守這個承諾。即使有一日東窗事發(fā),丁阿大也會一人扛下所有,不會透露有關此人的信息。事實證明,丁阿大果然信守承諾。即使我們找人冒充潘寡婦,突破他的心防,他也不肯說出有關此人的事情?!?p> “丁阿大之事安排好之后,他便繼續(xù)實施他接下來的計劃。這些計劃包括在那霍啟智的骨董茶壺中做手腳,以及暗暗送給趙吉泰那本有毒的書等。做好這些之后,他便開始了殺人的行動。”
陶然停頓了一下,看了一圈驚訝萬分的諸人,又繼續(xù)說道:
“第一個所死之人是于福全。他掌握了于福全要登山游玩的日期后,便喬裝打扮,在碧杭山那段陡峭的山路旁的樹木上布置好了機關。那日碧杭山因為剛下過雨,游人不多,正好給他提供了絕佳的作案條件。等到于福全走近那棵樹之前,他開啟了機關裝置。之后他在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裝作路人下了山。于福全走到那棵樹跟前時,便觸發(fā)了機關,那機關將于福全推下了山崖。同時,那機關也隨于福全一起墜入了山崖,因此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而且那機關散落之處據于福全的尸首很遠,因此沒有被人發(fā)現。當然,以上只是我的推斷,沒有任何確實的證據。但是,在我和徒弟剛來蘇浙府城的那一天晚上,我們曾經去過他的宅子。其間發(fā)生了一些誤會,他的侄子董二在慌亂中將我拖到他家中一個隱藏的地洞之中。就在那個地洞中,我見到了一些機關模型一樣的東西。當然這機關并不是當日導致于福全墜崖的機關。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將其同于福全之死聯系起來。就在昨日,我才想到了那機關模型的用途,應給就是為了殺死于福全做實驗用的。后來我也曾再次來到他家中,而那個地洞已經空空如也,想必那機關模型已被董二處理了?!?p> “殺死于福全之后,他便準備殺死自己。因為他的死是他計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只有他死了,他的計劃才能順利實施。在做好所有的準備之后,他便自縊而死。果然,在他死后沒幾天,華文舉死了。其實華文舉之死他之前并未所什么手腳,因為他知道,在他死后,華文舉之死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他清楚地知道華文舉的身體情況,而且除他之外,蘇浙府城中再沒有人像他一般了解華文舉的情況。華文舉生前也是太依賴他了,可以說,華文舉全憑他的診治得以續(xù)命。在他死后,華文舉深受打擊,故而一蹶不振。加上華文舉的病情特殊,所服用的藥方并未得到正確的調整,所以之前為他續(xù)命的藥方反而成了為他催命的毒藥?!?p> “華文舉死后,接下來便是王德宗。之前丁阿大已經知道王德宗和潘寡婦之間的瓜葛,在他母親病情穩(wěn)定之后,他便留心起了王德宗的行蹤。前面幾人的死讓王德宗安分了一段日子,然而時間一長,王德宗好色的本性又故態(tài)復萌,于是他便深夜出門和那潘寡婦廝會。然而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丁屠戶掌握了,于是便有了回家途中被跟蹤脅迫,再到后來被殺死在自己的書房中?!?p> “王德宗死后,便是任元慶之死。其實兇手早已算好了任元慶時日無多,在得知這些王德宗死后,一直提心吊膽的任元慶終于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一命嗚呼了?!?p> “再之后死去的霍啟智和黃斐,則是死于兇手提前所下之毒。其中關鍵之物便是霍啟智所珍愛的那個骨董茶壺。兇手之前見過這個茶壺,也很是喜愛,甚至想要從霍啟智手中買下此物。以那兇手的才智,他很有可能識破了這個茶壺的奧妙。無奈霍啟智不肯割愛,兇手難掩自己對此茶壺的喜愛,還為這個孤品茶壺配了兩個像樣的茶杯。在兇手計劃殺人之后,他便借著和霍啟智飲茶的機會,趁霍啟智不注意在那茶壺中下了毒。然而這毒藥被蠟丸所包裹,一段時間之后才會慢慢融化,包裹其中的毒藥進入茶水之中,毒死了霍啟智和恰巧來做客的黃斐。霍啟智終于死在了自己的珍愛之物上,并且到死他也沒有真正了解自己的珍愛之物,這也算得上是一個諷刺?!?p> “接下來便是趙吉泰之死。趙吉泰是我調查這些案子時死的,對他的死因,我一開始也百思不得其解。經過一番曲折之后,我才注意到了置他于死地的那本書。同時我也將兇手留在家中的那本醫(yī)書聯系起來。這兩本書都浸過劇毒,然而兇手留在自家的那本書的心思更是巧妙。如果有人終有一天注意到他的那本書,不察之下細細翻閱之后便會中毒身亡。然而若是趙吉泰死后有人勘破了毒書的秘密,也就造成了一種假象,即使兇手未自縊,他也是被人毒殺的對象,能夠洗刷自己的嫌疑,使案子的真相更加撲朔迷離。好了,這就是我對這些案子的見解。我認為,這便是事情的真相?!?p> “其實這些案子中,我們可以推斷出兩點,兇手與這些死去的富豪很熟很熟,二是很擅長用毒。若是董逸云沒有自縊而死,通過這兩點很容易將他找出來。然而董逸云死后,誰會想到一個死人還會設計殺人呢?”
陶然嘆了口氣又說道:“其實,董逸云的死本來就有些怪異,只是我們沒有察覺到。董逸云是這一系列命案中唯一自殺而死的,我卻沒有深究。直到我們查出趙吉泰和霍啟智之死的玄機,我依然沒有想到兇手會是董逸云。直到我去了丁阿大的家中,偶然發(fā)現他母親生過重病,后被醫(yī)術高超之人醫(yī)治好。我將這些線索又聯系起來,尋求答案之時,秦思廣秦捕頭之前對我說的一番話點醒了我。秦捕頭曾對我說,他懷疑這些詭案是鬼神為之。正是這句話,使我將兇手聯系到已經死去的董逸云?!?p> 陶然一口氣說完自己的案情推斷和分析,靜靜地看著眾人。
眾人聽完陶然所說都愣住了,一時回不過神來。過了一會兒,那秦思廣從震驚中緩過來,問陶然:“您的意思是之前的這些案子都是董逸云做的?那胡進山呢?他是怎樣被毒死的呢?”
陶然輕輕搖了搖頭,“據我判斷,胡進山之死應該不是董逸云所為。他應該是被另外之人強迫飲下毒藥而亡。至于這兇手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做,我還沒有頭緒。”
知府大人周居蘭還是有點不太相信是董逸云做下了這些案子,“陶先生,你剛才所說很有道理,但是,董逸云為何要殺死這些人呢?據我所知,這董逸云與其他人并沒有什么仇怨?。俊?p>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董逸云行兇的動機。他為何不惜用自己的性命設下如此聳人聽聞的殺人之局呢?”陶然說著話,望向了一直沉默著的吳仕廉。
只見吳仕廉已是一頭的汗水,臉色煞白,猶如呆住了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時夏震龍又問陶然:“先生如此說來,小女夏云舒和小婿吳瑜又是如何失蹤的呢?他們可是在調查這些案子時不見的啊?!?p> 陶然沉吟了一下說:“夏幫主,我認為夏云舒和吳瑜的失蹤和這些案子沒有關系。他們可能卷入了另一場是非之中?!?p> 夏震龍面露憂色,嗟嘆不已。
此時一直沉默的吳仕廉說話了:“道長,你肯定這些案子確實是董逸云一個人所為?那董二呢?他也應該參與了這些案子吧?”
陶然笑了,“關于董二,確實有些可疑的地方。此人的由來不明,行動詭異,現在又不知所蹤。但我認為此人并不是此案的關鍵人物。關于此人,我認為是這樣的。數月之前,董逸云有了殺人的念頭,于是找來了外地的侄子董二,協助他完成計劃。然而董二需要做的非常簡單,他只需要在董逸云死后看護好宅院,看護好那本毒書,直到那本書被董逸云計劃中所殺之人注意到。吳員外,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本書應該就是針對你的?!?p> 吳仕廉臉色煞白,不住地點頭。
陶然又說道:“這董逸云也可謂是煞費苦心,在這些富豪們紛紛死去之時,董二卻總是能被人注意到是遠離案發(fā)現場,從而洗脫了董二作案的嫌疑。我想,這也是董逸云計劃好的,為了保護董二。董二現在已經完成了任務,他應該早已離開蘇浙府,遠走高飛了?!?p> “好,陶先生,真是辛苦你了。我想這些案子除了胡進山之外可以蓋棺定論了。這作案之人就是董逸云。除此之外,應該沒有其他的可能了?!敝芫犹m十分高興,看來他可以交差了,烏紗帽應該可以保住了。案子如此的復雜,皇上知道后可能還會嘉獎自己。想到這里,周居蘭不禁喜上眉梢。
其他人也都面露輕松之色,除了萬青幫的夏震龍和胡進山。
陶然剛才說了許久,有些疲憊。而且連日的用腦過度讓他感覺身體都有些輕飄飄的了。他只得和眾人告別,和徒弟盧韻竹先去客棧休息去了。
周居蘭、吳仕廉、夏震龍等人又談了許久,皆嗟嘆想不到這案子居然是一個死人做的。周居蘭十分高興,壓在心頭上的重擔頓時煙消云散,前景一片光明。而吳仕廉和夏震龍似乎各有心事,顯得有些郁郁寡歡。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時辰,周居蘭終于要打道回府了。他和眾人道別之后帶著秦思廣和手下走了,準備明日再處理案子的善后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