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做雜役
如預(yù)料的一樣,回家把事情一說,父母就同意了,出去見見世面也好,不能一直在山里待著。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穿上唯一沒有補(bǔ)丁的短褂,背著一個小包袱,辭別父母出了門,徐安腳程很快,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大三元”糧鋪。
“大三元”糧鋪位于縣城鳳鳴街,正是繁華地段,店名是曹大公子中舉人那年改的,取連中三元之意,不過可惜,沒有更進(jìn)一步,但這并不影響大公子成為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太谷文風(fēng)不盛,出個秀才都很難得,更別說舉人了。
此時店鋪內(nèi)人來人往,徐安剛一露頭,曹義輔就看到了,拉著他去見掌柜,掌柜姓王,是曹家親戚,正拿著賬本和賬房對賬,瞥見兩人過來,頭也沒抬:“人帶去給王管事,順便把規(guī)矩講明?!?p> “王掌柜,規(guī)矩我都和他說明白了?!?p> “嗯,那就好,去吧?!蓖跽乒駬]揮手,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
兩人趕忙退下,來到后院倉庫,大三元糧鋪占地很大,臨街是兩層的門面,買糧賣糧在一層,二層是存銀子的地方,設(shè)置有雅間,碰到大主顧就請到樓上,后院則是幾間大糧倉,倉庫前一人挺胸疊肚站著,手里拿根藤條,七八個雜役腳夫正忙前忙后。
帶到地方,曹義輔就回前院忙活去了。
挺胸疊肚、滿臉橫肉的就是王管事,王三,掌柜家兒子,見有新的雜役,王三背著手:“徐安?”
“是。”
“嗯,個子倒是不小,看起來也壯實(shí),別是驢糞蛋子表面光啊?!?p> 其他正在干活的雜役都笑了起來,徐安沒有接話,有些生氣,但是臉上平靜,第一天做雜役還是低調(diào)點(diǎn)。
王三見徐安沒有和自己抬杠,覺的無趣,也就不再逗他:“小子,以后你歸我管,干活要聽話,否則小心你的皮?!彪S即把四個人支到其他地方,騰出的話計全交給了他。
徐安也不言語,直接開干,這一干就干到了大晚上,才躺在給雜役腳夫準(zhǔn)備的大通鋪上,肚子沒吃飽,作為新來的,徐安一個人干了四個人的活,還得把前院后院全部打掃干凈,吃飯時去的慢了一步,鍋已見底,只得把鍋底刮干凈,湊合著將就一下,等拖著疲憊的身軀躺下,其他人早已鼾聲四起。
徐安一聲苦笑,地主老財如何如何剝削壓迫勞苦大眾,都是當(dāng)故事聽的,感覺離自己很遙遠(yuǎn),萬萬沒想到還能親身體會,胡亂想著,倦意涌上來,徐安很快進(jìn)入夢鄉(xiāng),夢中,他化作了無產(chǎn)階級斗士,高舉著旗幟打土豪,分田地。
第二天一大早,徐安早早起了床,不是不想多睡一會,也不是常年練武,養(yǎng)成的早起好習(xí)慣,而是餓的,肚子咕嚕嚕地叫個不停,以往練武打獵也辛苦,但是山中獵物不少,徐虎技藝高超,總能吃飽肚子,還不缺葷腥,這也是徐安長得人高馬大的原因,但昨天活干得多,還沒吃到飯,半夜就餓的他上躥下跳,肚子里像有貓爪子在抓。
等到開飯,徐安吸取了教訓(xùn),第一個盛上飯,粗面饅頭兩口就下了肚,連吃了七八個,還沒停的意思,王三看到他這餓死鬼轉(zhuǎn)世的樣子,嘿笑個不停:“慢點(diǎn)吃,沒人和你搶,咱們這管飽,不過你小子也挺厲害啊,一個人真干了四個人的活。”
王三昨天見他虎背熊腰的,怕以后不好管教,就想著給他個下馬威,所以才安排了需要四個人的差事,誰知這愣頭青一聲不吭,硬是抗下了。
徐安忙著吃,只含糊地應(yīng)了兩聲,引得周圍活計一陣哄笑。
之后的日子里,王三依舊讓他干四個人的活,徐安也沒有發(fā)過牢騷,只是埋頭苦干,不多時就傳開了,都說新招來的雜役是老牛精轉(zhuǎn)世,只知道干活,不用休息。
在這樣的忙碌中,不知不覺過一個月,徐安慢慢適應(yīng)了高強(qiáng)度的勞作,身體不僅沒有被拖垮,反而比以前還更壯實(shí)了。
這天徐安被叫去前面店鋪二層中搬東西,上了二樓,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三個人。
曹大公子和王掌柜陪著客人坐在雅間,客人一身文士的打扮,大公子大約三十五、六,保養(yǎng)的非常好,相貌堂堂,對面文士大約四、五十,雖一身文士打扮,但滿臉風(fēng)霜,顯然是常年東奔西跑,風(fēng)吹日曬之人,此時三人正高聲談笑,大開著房門。
只聽得滄桑文士道:“我有一樁奇事,說來請二位參詳一下,此事甚是有趣?!?p> 曹大公子來了興致,問道:“什么奇事?”
文士道:“事情是這樣,在下有一位朋友,兄弟三個,父親年前過世了,過世前留下一十七個銀錠,交于三兄弟分,老父親遺言,老大得二分之一,老二得三分之一,老三得九分之一。三兄弟為了這分遺產(chǎn)可是絞盡腦汁,四處求教,卻無一人能解?!?p> 王掌柜一聽,正說到他的所長之上,開口道:“這有何難,我常年與這銀錢打交道,待我替他們?nèi)值芰藚s此事?!?p> 說完取過算盤,手指噼里啪啦,沒幾下子就笑著開口道:“老大二分之一,得八又二分之一錠銀子,老二三分之一,得五又三分之二錠銀子,老三九分之一,得一又九分之八錠銀子?!?p> 還沒等余下兩人反應(yīng)過來,王掌柜在算盤上一陣撥拉,連聲道:“不對啊,加起來不是一十七錠銀啊。”
說著又在算盤上來回驗(yàn)算,曹大公子也是苦苦思索而不得解。
文士臉上則是一臉得意,手扶著額下長須,饒有興趣地看著二人。
徐安一聽,心里一愣,這不就是后世的小學(xué)奧數(shù)題嗎,原來在這個時代已經(jīng)有了,而且還把人難成這樣,看著兩人抓耳撓腮的樣子,不覺地笑出了聲。
王掌柜正火急火燎,猛聽得門外有笑聲,頓時大怒。
“是誰在哪,這么沒大沒小,進(jìn)來都不知道通報一聲?!?p> 徐安一驚,暗道壞了,光顧著笑了,沒注意場合,連忙解釋道:“曹大公子,王掌柜,后院王三管事讓我上來聽吩咐?!?p> “那你笑什么?很好笑嗎?一點(diǎn)規(guī)矩都沒有?!蓖跽乒駳鈶嵉剡B聲追問。
徐安受了一通罵,心里也不痛快,但是沒辦法,只得耐心等他把心中的邪火發(fā)泄干凈。
文士則打圓場道:“王掌柜息怒,下人們也是無心之失?!?p> 曹大公子也道:“你多大年紀(jì)了,和他們置什么氣,他們能懂什么,哪比得上你一分,今日只是一時受阻,不用動氣?!?p> 徐安雖說現(xiàn)在只是一個小雜役,但前世的人人平等觀念早已深入骨髓,聽得幾人一口一個下人地叫著,不覺怒氣上頭:“曹大公子,王掌柜,這位客人,我想試一試,給剛才的三兄弟分銀?!?p> 王掌柜本來怒氣已經(jīng)平息,一聽這話,噌地一聲站了起來,指著徐安的鼻子道:“滾,滾下去,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你是說我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掌柜還不如一個鄉(xiāng)野小子?”
曹大公子臉上也有了不快,徐安則穩(wěn)穩(wěn)地站在原地,臉上依然一臉平靜,對面文士見狀,來了興致:“二位息怒,依我看,不如讓這小哥試試如何,說不定有什么奇思妙想?!?p> 文士明顯是貴客,見他開口,曹大公子和王掌柜也只得作罷,曹大公子對著徐安道:“既然貴客開口,那你就試試,如果不成,頂撞掌柜,沒大沒小,店規(guī)伺候。”
徐安拱手:“多謝曹大公子,麻煩王掌柜先拿出一十八錠銀子。”
“是一十七錠,學(xué)過算學(xué)嗎?”王掌柜臉上譏笑,但還是拿出了十八錠銀子放在桌上。
徐安把十八錠銀子分出一錠,指著剩下的十七錠道:“這是十七錠銀?!?p> 然后指著剩下的一錠道:“這是別人的一錠?!卑岩诲V放到十七錠之中,然后接著道:“現(xiàn)在開始分銀,老大二分之一,得九錠,老二三分之一,得六錠,老三九分之一,得兩錠,剩下的這一錠,是別人的,分完后物歸原主。三兄弟的父親可能是怕他們分家,人常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老父親也是想讓三兄弟能夠理解他的一片苦心?!?p> 文士聽完,連聲道:“妙,妙,實(shí)在是妙,曹公子手下真是能人輩出啊,一個雜役竟也如此了得,不過王掌柜也不用往心里去,畢竟這些只是小道,娛樂即可,不可當(dāng)真?!?p> 曹大公子接口道:“范兄所言甚是?!彪S后對著徐安道:“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徐安轉(zhuǎn)身下了樓閣,也不理會王掌柜那青一陣紅一陣的臉,也忘記自己來這里是要干什么,看這個氣氛,也不用管了。
樓上三人又恢復(fù)了剛才的氣氛,文士向徐安遠(yuǎn)去的方向,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