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黑魚,徐安知道了很多父親的過往,原來徐虎之前參加過山東聞香教起義,但并不是信什么“三教應劫”、“彌勒轉世”,而是被官府豪強壓榨的過不下去了,才信的教,因為身手過人,弓馬嫻熟,所以一步步做了護教軍統(tǒng)領,地位不低,而黑魚正是他的手下。
后來,起義被鎮(zhèn)壓,教中主要骨干都被斬首,徐虎帶著一幫弟兄僥幸逃得性命,就化整為零,各自分散了,身為統(tǒng)領的徐虎不敢再呆在山東,輾轉逃到了山西落腳,而其他人則多隱藏在沿?;臎鲋?,這就是黑魚知道的全部,沒有更多了。
藏了這么多年的他們并不知道,天啟皇帝對于這次謀逆破天荒的仁慈,頒下了“首惡務盡,余黨系從寬宏”的諭旨,所以除了幾個領頭的,其余黨羽并未受到過多的株連,怕就怕和徐鴻儒扯上關系,他可是稱過帝,就算朝廷再仁慈,對敢稱帝的人必定是斬盡殺絕,自己也姓徐,可千萬別是同宗。
馬也跑死了兩匹,派去的人終于回來了,徐虎并沒有一起,只是帶了一封信給徐安,信中寫明了和徐鴻儒無半點關系,只是碰巧同姓而已,這讓徐安長舒了一口氣,此外還說明了和黑魚的關系,讓徐安方便的情況下,代為關照。
這封信可起了大作用了,除了撇清關系,還解決了徐安的人手短缺問題,碼頭新建,自己的人多是北方旱鴨子,新招的人又不敢放心用,黑魚的出現(xiàn),這是趕對了時候。
且徐虎對黑魚的評價也很高:重情義,舍生死。
這樣一來,徐安還有什么不放心的,讓他去把可用的人都召來,黑魚也不負眾望,沒幾天時間,就召來了五百多人,黑壓壓地站在沙嶺碼頭前。
徐安一見這陣勢,臉上見了汗,把黑魚來到了一旁。
“魚叔,我要的是可用的人,可這...”
不怪徐安緊張,自己的確是缺人,缺的是能駕船航行的水手,但眼前都是一群大爺,頭發(fā)都白了,還能用嗎?這怕不是來吃大戶的吧?
黑魚眼睛一瞪,喘著粗氣道:“這可都是當年跟著你爹拼過命的,你爹欠著他們,父債子償,就該你擔起來?!?p> “...”
見起了爭執(zhí),人群中走出一人,滿頭白發(fā),但腰桿卻依然筆直,在人前站定。
“弟兄們,統(tǒng)領家小子這是嫌咱們老啊,現(xiàn)在都給我操練起來,讓他好好看看咱們護教軍的威風,聽口令,合!”
“虎、虎、虎!”
一聽口令,原本東一堆西一簇,或躺或坐的大爺們,幾個呼吸間就集合成了整齊方陣,右手握拳捶在胸口,殺勢陡成。
“沖!”
齊刷刷的起步,那種一往無前、擋我者死的氣勢瞬間暴起,也不管前面溝渠縱橫,刀山火海,就這么直直地前沖,越過碼頭上的巨石大木,磚瓦垣墻如履平地,最后沖到海里,游了一圈才回來。
眼看就要再來一圈,徐安連忙拉住為首的,這是真的被折服了,強軍,真正的強軍,以往總覺得巡丁就算是頂尖的了,可和大爺軍一比,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閉門造車,坐井觀天。
“李忠,去把各位好漢的住處安排好,記住要好生伺候...”
大爺兵也不挑揀,有住的地方,飯管飽就行,干活更不含糊,常年和海打交道,對碼頭的營建還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議,修建速度大大加快。
兩個月后,沙嶺碼頭竣工,徐虎和王瑯也跟著押送貨物的商隊一起到來,老弟兄們相見,自然是感慨的一塌糊涂。
并沒有打擾他們敘舊,徐安還有好多事情要忙。
“想不到令堂還有如此淵源,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既然朝廷都不追究,那徐虎的事情也不再是秘密,王瑯自然知道了。
“王先生過獎了,我也是剛知道,不過咱們還是說正事吧,碼頭已經建成,托貴行的福,一切順利。”
“我托人買的船,這一兩日就到了,什么時候起航?航線定了嗎?”
“等船一到,擇日謝土和祭拜海神后,就起航,至于航線嗎,目前只能是先去蘇杭一帶,待日后找到熟悉遠洋航線的船把頭,就試著先跑倭國。”
王瑯點點頭:“嗯,不急,要穩(wěn)妥...”
事情的確得一步一步來,全部都是草創(chuàng),都得摸索,買的兩艘船雖然大,都是四百料,但卻是平底的沙船,只適合于內陸和沿海航行,要想去往遠洋,得是首尾高、底尖的福船,造價自然也更高,單單是這兩艘沙船的花費,已經讓財大氣粗的王瑯好一陣肉痛了,想要福船,那只能是取得相應的回報之后了。
再說水手的裝備,之前準備的是腰刀,已經過巡丁們多次實戰(zhàn)檢驗,可劈可刺,完全是狹小環(huán)境中的大殺器,可大爺兵們卻看的直搖頭。
“這是讓我砍天上的星星呢,這么長?”
原來船上的空間更加狹小,腰刀還是太長,遠不如一把短斧好用,碰到危險,往往都是貼身作戰(zhàn),刀一般都做的短厚。
棉布衣服也不行,得用粗麻,海風腥咸,腐蝕的厲害,且棉布不耐磨,只有粗麻衣服才是水手的標配。
等全部重新配齊,時間又過去一個月,王瑯已著急的不行,于是擇了吉日,謝土和祭祀海神等儀式一并辦了。
“一散東方甲乙木,代代子孫食皇祿...”
“二散西方庚辛金,代代子孫斗量金...”
“三散南方丙丁火,代代子孫早登科...”
“四散...”
就在這謝土和祭神的祈語中,兩艘滿載的沙船揚帆起航。
每條船上六十人,幾乎全是大爺兵,少量新招收的漁民青壯,徐安也上了船,第一次出航,得親自去才安心,而且俗話說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既然有這個機會,不順道去看一看實在是可惜。
但上了船就有些后悔了,一連十天,徐安都是吐的不省人事,看什么都有重影,直把水手們逗的哈哈大笑,知道這是暈船了,雖然他是山東人,可自小就遷到了山西,連條小漁船都沒見過,更別提坐船了。
徐安才緩過來,也漸漸適應了,但此行的目的地,松江府外的一個私港也到了。
這個時代的商業(yè)貿易主要靠陸地運輸來完成,但由于道路難行,沒有好的運載工具等原因,導致陸地運輸成本很高,而江閩浙一帶的商人為了節(jié)約運輸成本,就選擇了海運,雖然禁海令還存在,但根本難以禁止民間海上貿易,特別是一些地方豪門、勛貴顯要也參與其中,更是使得禁令成為了一紙空文,而緊鄰大海的松江府就私港遍地。
本以為四百料大船就足夠大了,沒想到這里到處都是,甚至還有五百料的大船,碼頭上船擼像接,進港都得排隊等候,不少船只上的水手因為擁擠而大打出手,其他人則圍觀叫好,生怕事情鬧得不夠大,因為是一個私港,并沒有人來維持治安。
“這個港口是本地豪強張家的,港外鬧鬧還可以,但進港后,就得規(guī)矩點了,不過勝在安全...”
黑魚在徐安旁邊解說,他之前也拉著一幫老兄弟做海上生意,但是在是沒天分,別人都是轉的盆滿缽滿,他卻賠了個底掉,最后連船都沒保住。
好半天,才輪到他們,港口的木閘就在眼前,里面街巷房屋已看得清清楚楚,徐安豪氣頓生,以后沙嶺將會比這里更大。
“進港!”
走地蟬
各位書友,實在是不好意思啊,這兩天工作很忙,都是加班到晚十點多,存稿也沒了,地蟬只能盡力保持更新,過了這一段將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