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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白沙

軟白沙

不再乎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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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5-26上架
  • 7479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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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軟白沙 不再乎 3782 2021-05-26 10:07:32

  “梆綁綁”

  乘務(wù)室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我連忙止住鼾聲起身。

  好家伙!門口烏壓壓的圍了一大群人,在狹小的空間里擠的水泄不通。

  “師傅啊,這車怎么停了,還是個歪的啊”

  隨著一名男子的喊聲,周圍頓時響起來七嘴八舌的附議,鬧騰騰的吵成一片。

  我腦中頓時浮現(xiàn)出古代農(nóng)民起義的場面,烏泱烏泱的簡直要踏破我門檻。

  我強裝鎮(zhèn)定,站起身推開他們走到門口感受了一下。

  “歪了嗎?”

  又坐回乘務(wù)室正了正身子,果然,整個人都是斜著的,歪向靠窗的一邊。

  外面頓時鬧騰起來,整個車廂的人拼命的往里擠,各種各樣的喊聲此起彼伏,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勢。

  “是不是出事了啊”

  “會不會是要翻車了”

  我哪知道出什么事了,我這是第一天上班,啥業(yè)務(wù)都不懂就遇到這種事。

  但我知道,這時候我要是先慌了,那就真的是農(nóng)民起義了。

  于是我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白沙,悠悠然的點上,享受的吐出一口煙圈,走到連接處。

  “放心啦,一點小問題,過一會就完事了”

  “真的嗎?”

  門口的人群安靜了不少,但似乎還是有些不信。

  “騙你干嘛,我跑了十幾年車,這事兒天天有”

  “哈哈,你這年紀(jì)頂多二十出頭,怎么跑幾十年車”

  被我這一打岔引開話題,效果出奇的好,人們頓時安靜了不少。

  與他們聊了一根煙的時間,借著我輕松悠閑神態(tài),好不容易平復(fù)了民憤,我連忙躲回乘務(wù)室。

  “咋回事啊車長,怎么車歪了,外面要起義造反了”

  我急忙拿起對講機小聲道

  對講機里發(fā)出嗡嗡的電流聲,好半天才傳來車長懶洋洋的聲音。

  “沒什么事啊,安撫下旅客就行了,車馬上開”

  我這才放下心來,癱倒在椅子上,背后出了一些冷汗。

  現(xiàn)在正好春運期間,增加了很多臨客列車,每一趟出行人都堆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有買到坐的,也有沒買到坐的。

  車從深圳開到上海要一天一夜,有些人累的實在站不動了,就躺在地上,洗手臺上,座位下。

  不管臟不臟也睡著人,如果不是行李架不讓上,估計會有人爬上去睡覺。

  人多吃的也多,飯點的時候,車廂兩端的垃圾袋不出十分鐘就得換一次,如果去晚那就完犢子了,泡面食物殘渣便會溢出來掉地上。

  旅客們可不管裝不裝的下,使勁往上堆就行了,這時候就得動手把東西撿起來。

  這可把我惡心壞了,從小沒干過這種事的我,真是難過了心里那關(guān),看著滿地的殘渣犯難。

  旁邊又來了一個倒垃圾的旅客,我皺著眉瞟了一眼。

  一個女孩,大概十七八歲,戴著一副醫(yī)用口罩,只露出兩只低垂的眸子,靜靜的居高臨下看著撿垃圾的我,長長的睫毛像刷子樣一扇一扇的。

  我記得她。

  很熟悉的輪廓,起義時她是唯一沒有來參與的,安安靜靜的坐在位子上,仿佛所有的事都與她無關(guān)般,這讓我有了一些印象。

  “丟吧丟吧,反正那么多了,總要清理的”

  我無奈道

  沒有想像的如黃鶯般的聲音到來,她一言不發(fā)的把飯盒往我腳旁一丟,轉(zhuǎn)身便走。

  太過分了吧!我苦笑不已,一邊捂著鼻子一邊撿起一地的垃圾。

  檢票是乘務(wù)員不可或缺的任務(wù),辛好一個人只負(fù)責(zé)一個車廂,不然可得把我累死。

  我站在連接處一眼望去,大概五十多號人,心里便打了鑼鼓,由于對于??空静皇煜?,再加上地上躺著人不好落腳,票撿的很慢。

  又看到她,女孩坐在座位上,離旁邊的人靠的很遠(yuǎn),看著一本書。

  我有點手足無措,好半天才道

  “你好,檢票了”

  空氣似乎凝固了,尷尬的難以呼吸,她理也沒理我,過一會才翻開一頁,頭也不抬的遞過來一張車票。

  終點站……

  我把票遞了回去,又逐一檢查完車廂里的旅客,便跑回乘務(wù)室待著,想著終于能休息會,卻一看時間到站了。

  “各位旅客, xx站到了”

  我緊了緊衣領(lǐng),站在站臺吹著寒風(fēng),站里很多叫賣聲,有賣著雞腿,賣著粽子的。

  女孩也借著難得的停靠時間下車了,獨自依在一旁的路燈邊,長長的睫毛由昏黃的燈光在臉頰上映出一片陰影。

  與周圍的喧鬧不同,她靜的很,很靜很靜,仿佛和世間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摘下了口罩,青蔥般的手指捻著口罩攥在掌心。

  我一下看的有些癡了。

  再秀麗的文辭,萬紫千紅,翩若驚鴻,皆抵不過那輪廓訴說的只言片語,縱是高山流水,小樓聽雨亦比起少了幾分氣度,幾分韻味。

  只不過那模樣,終究被一雙冰涼空洞猶如生鐵般的眼神掩埋了。

  她從煙盒中抽出根香煙,輕輕刁在唇邊,又伸手在身上找著什么,好半天沒找著,抬頭看了我一眼。

  “借個火”

  很冰冷的語氣,除了她我想只有機器人才發(fā)的出。

  我掏出個火機遞了過去,看著她不太熟練的點煙樣子笑道。

  “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她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被煙嗆得輕輕咳了一聲,又賭氣似的吧唧吧唧連抽了好幾大口,才把煙往地上一丟,頭也不回的上車了。

  “你管的著嘛你”

  聽著這最后一句輕飄飄的話,我一臉的無奈。

  緣份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有些時候你對一個人說的一句話,有可能就是最后一句。

  也有可能是第一句。

  交接班時終于等來了師傅,想著終于能結(jié)束一天的勞累能好好睡一覺。

  師傅卻一臉神秘兮兮的說

  “聽說你跟那個女孩接觸了?”

  “啊……對啊,不是,你怎么知道?。俊?p>  “聽隔壁車廂的老周說的啊,他看到你在站臺上跟那女孩說話了”

  我點點頭承認(rèn)了,一臉不解的說

  “這怎么了嗎?”

  “唉,最好還是不要太靠近她……不要扯上關(guān)系”

  師傅嘆氣道

  “為……為什么”

  我有些疑惑,靠近?扯上關(guān)系?這乘務(wù)員和旅客不是一到站就誰也見不到誰了,何來扯上關(guān)系這說法。

  而且聽這說法,師傅似乎之前見過她。

  我正要繼續(xù)追問,卻被師傅一擺手打斷了話語,見他默默的點上了煙我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再等我起床接班時,女孩已經(jīng)下車了,我們之間沒有過太多的交集,她像是雪花從天上來,飄向我卻又轉(zhuǎn)瞬而逝。

  我沒什么太多的感覺,可能有些遺憾,有些好奇,有些別的什么。

  只是第二天返程時,她居然又上車了,除了一些驚喜外,這下我更疑惑了。

  要知道,深圳到上??墒且欢尾欢痰木嚯x,短短一天就來回是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可能是因為好奇,也可能是別的一些什么。

  南方的冬天總是這么寒冷,但不同于北方,這是種濕冷,刺骨的寒風(fēng)能往骨子里鉆,穿再多的衣裳總還感覺冷風(fēng)嗖嗖,春運時也是到了整個季節(jié)最凍的日子。

  車上是開著空調(diào)的,只不過每個人對于冷熱感知不太一樣,總有人跑過來問我空調(diào)能不能調(diào)高或者調(diào)低。

  開始我也耐心的幫著調(diào),后來逐漸意識到,你無法滿足每一個人的要求,就像有些人喜歡吃魚腥草,有些人不喜歡。

  我耐心的哄著一名喊著熱的旅客,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堆,總算是讓他明白了道理知難而退。

  正要躺下玩會手機,突然又響起敲門聲。

  “誰呀”

  我聲音中下意識帶著些怒氣。

  門外沒有聲音,靜悄悄的。

  我正要躺回去,門又砰砰砰的響起。

  冷著臉一把拉開門,我愣住了,那兒站著一個比我臉更冷的女孩。

  “怎……怎么了嗎”

  她一言不發(fā),臉色蒼白的可怕,一雙眸子忽閃忽閃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是今晚的乘務(wù)室,氣氛很尷尬,一直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我冷汗快要掉下來時,她開口了。

  “冷”

  “啥?”

  我確實有點耳背。

  她臉頓時憋的通紅,一種病態(tài)的紅色漸漸覆蓋在蒼白上。

  “有點冷”

  弱不可聞,只比蚊子聲大點兒,但我總算聽清了。

  我有一瞬間是挺想替她把空調(diào)調(diào)高一些,但那似乎違背了我的本心,想了想,把衣服脫了下來。

  冬季的鐵路制服厚實的如同棉被,記得我剛搬進(jìn)新宿舍沒有帶厚被子,就靠著這件制服度過了一晚。

  “蓋著這個就不冷了”

  我捧著衣服向她遞去。

  沒有接,她愣在原地,抬頭看了我一眼,又死死的盯著那件衣服,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目光的東西一般。

  我看出了她的遲疑,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

  “嘿嘿,沒事的,等會我就交班了,你明兒下車把衣服交給我?guī)煾祷蛘叻旁谧雷由隙夹小?p>  她這才低著頭慢慢的捧過衣服,動作很輕很柔,似乎不敢去感受這件衣服的重量,然后默默的轉(zhuǎn)過身回到座位上,什么也沒說。

  我自嘲的笑了笑,從柜子里取出一件秋季的制服披上,靠在椅子上拉開了窗簾。

  窗外的風(fēng)雪即使給列車披上了銀裝,也不會飄進(jìn)車廂里,它與這暖和的環(huán)境向來是格格不入的……

  師傅的接班總是那么及時,掐著點就來了,我見著他的黑眼圈,連忙給他遞了根煙。

  “師傅啊,平時休息的時候夜里少忙活點,你這頭發(fā)都掉光了,對了我這有點枸杞你要不要整點”

  師傅沖著我笑罵一聲,嘴上依舊不依不饒,身體還是很誠實,拿過一包枸杞就開始燒水,讓我趕緊去休息。

  與師傅逗趣了十幾分鐘,我才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回休息車廂。

  從這走到休息車廂可不是件易事,特別是春運期間人擠人,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得一路喊著讓讓讓才能過去

  如果不是??空镜臅r候從站臺走,至少得要二十分鐘,辛好現(xiàn)在人稍微少了一些。

  路過女孩時,我下意識了看了一眼,心里猛地一緊,連忙走了過去小聲道

  “沒……沒事吧”

  女孩面色潮紅,豆大的汗珠順著鬢間秀發(fā)沾濕了脖頸,緊閉的雙眼上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她沒有說話,沒有反應(yīng),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睡著了。

  我遲疑了好一會,才敢把手背貼在她額頭試了試。

  好燙!

  我想也不想的掏出對講機。

  “車長!我這邊車廂有一……”

  一只手忽然緊緊的抓住我的手臂,指甲深深的陷進(jìn)肉里。

  轉(zhuǎn)頭看去,頓時心里發(fā)毛,一雙冷冽到刺骨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我。

  “你發(fā)燒了,得在下一站下車去醫(yī)治”

  我不由分說的迎上她的視線,一字一頓認(rèn)真的道

  說著拿起對講機按上按鈕就要匯報。

  她忽然轉(zhuǎn)抓為掐,掐著我腰間的細(xì)肉就往死里擰,痛的我差點驚呼出來,一把沒拿住對講機掉在了地上。

  “不要”

  她吐出兩個字,口罩下的牙關(guān)緊咬著。

  “你這樣會燒傻的,還會有后遺癥什么的”

  我試圖運用自己的口才說服她,把事實夸大了一些。

  女孩手上又更使勁,痛的我齜牙咧嘴。

  我沒有勇氣再拿起對講機,不是因為什么,而是看到了她固執(zhí)到近乎執(zhí)拗的眼神。

  “那我給你拿一些消炎藥,總得治治吧”

  她沒有說話,把制服蓋過了頭,我便當(dāng)她默認(rèn)了,連忙跑去車長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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