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老奶奶的哭聲

　　“乖孫，你不想奶奶了嗎？奶奶給你帶香噴噴的鹵肉回來了，走了好遠的路吶，觀瀾，你快開門啊——”

　　門外，慈祥和藹的老人聲回應著。

　　透過貓眼能看到那雙蒼白的眼睛在不時轉動，它似乎根本就不瞎。

　　香噴噴的鹵肉？

　　又是有多香呢？

　　尹觀瀾聆聽著門外的呼喚，心頭猛地一顫，這聲音真的很像是奶奶。

　　可它根本不是奶奶，奶奶早就已經(jīng)死了，成了一捧灰燼。

　　它是詭異——它是來害人的。

　　“鏗——”

　　手中的菜刀脫手而落，砸在了地板上。

　　尹觀瀾的手顫抖著，他打開了門——

　　門口站著一個慈祥和藹面帶笑容的老奶奶，她身著黑色的衣服，杵著拐杖、佝僂著背殷切的望著他。

　　像是久別重逢的親人，老奶奶眼中充滿了喜悅和慈祥，她手里拎著一個透明塑料袋子。

　　透明塑料袋子里子裝著一鼓一鼓跳動著的鹵肉，那鹵肉明明已經(jīng)熟透了，卻仿佛還存在著“生機”。

　　黑褐色的液體從透明是塑料袋子下方嘀嗒著，飄著一股濃濃的刺鼻子臭味——

　　這是一種腐敗的味道。

　　望著老奶奶兩眼發(fā)白的眼珠子，尹觀瀾伸手在她眼前晃動了一下手，那雙眼睛動也不動——確認后才，老奶奶真是個瞎子。

　　聞著一股老年人遲暮的淡淡臭味，尹觀瀾貪婪的呼吸了一口空氣。

　　這種遲暮的老年人味道，他很熟悉，這么多年來他從小聞到大——

　　每一個老人都會有這么一天，他們的肉體終將衰老，也會隨著衰老而死去。

　　“乖孫，奶奶走了好遠的路哦！”

　　老奶奶癟著嘴，委屈巴巴的模樣，伸出蒼白、瘦骨嶙峋的老手想去觸摸尹觀瀾的臉。

　　本就矮小的她已經(jīng)因為衰老而駝背，她根本觸碰不到尹觀瀾的臉頰，她只能抬著手眼巴巴的看著。

　　老奶奶實在太矮了，只到尹觀瀾的腰間。

　　“有多遠呢？奶奶。”

　　明知她是詭異，尹觀瀾卻將殺心藏在了內(nèi)心深處。

　　他已經(jīng)扔了刀，放棄了拼死一搏的機會。

　　拼死一搏就是機會嗎？

　　不，也許是死路一條。

　　如今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又怎么可能是一只詭異的對手呢？

　　拿菜刀與之肉搏，是最愚蠢的決定。

　　因為，這只詭異它也沒有選擇破門而入，直接第一時間殺了他。

　　僅僅只是一門之隔，詭異進不來嗎？

　　也許進得來，只是她有自己獨特的害人方式，

　　也許進不來，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有著某種限制。

　　“很遠很遠呢，你看奶奶的腳上的鞋子都走壞咯?！?p>　　老奶奶抬起一只腳跟，將鞋底露了出來。

　　鞋底磨損的非常嚴重，破破爛爛的，從鞋尖露出了一根大腳指頭，鞋子的后跟處都能隱約看到一部分腳底板。

　　此刻，不管是真是假，哪怕是她是在演戲，這般的逼真總該叫人有些感動。

　　“奶奶，鹵肉給我，你回去吧！”

　　一把接過老奶奶手中拎著的透明塑料袋子，尹觀瀾準備關門，抬手驅趕著。

　　不是他鐵石心腸，也不是他害怕，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一只詭異？

　　他只是想知道老奶奶到底想做什么，然后找到破局的點。

　　“嗚嗚——”

　　老奶奶一臉悲傷，她望著尹觀瀾冷漠的臉，突然哭了起來，像是個小孩子似的坐在地上耍起了賴皮，還不時扭動著身子撒著嬌。

　　“砰——”

　　對于老奶奶突然的行為，尹觀瀾選擇無視，一把關上了大門。

　　“嗚嗚——嗚嗚——”

　　門外，哭聲還在繼續(xù)。

　　尹觀瀾拎著透明塑料袋子，走到一張破爛的課桌前，將袋子放了上去。

　　“咯吱”一聲，

　　破爛桌子晃動了一下。

　　這哭聲真的很煩人，在他的記憶里，奶奶從來沒有哭過。

　　奶奶只會狠狠地打他，然后站在一旁聽著他哭，

　　他越是哭泣，奶奶笑的越開心。

　　只要是他的哭聲停下，奶奶動手的力道會越來越重。

　　每一次挨打，都是漫漫一長夜，直到在他的哭聲中，奶奶沉沉的睡去。

　　望著長滿銹跡的窗子，透過模糊的玻璃，尹觀瀾看到了一輪血色的月亮。

　　那月光從窗外撒進了房間，照射在他的臉上，映入他的眼睛里，周圍的顏色籠罩著一抹淡淡的紅。

　　抬起手尹觀瀾很是無聊的望著手掌心，他看著手心上斑駁的紋路，一邊聆聽著老奶奶的哭聲，突然森然發(fā)笑。

　　眼淚卻不自然的流了下來，

　　滾落到他的嘴角處，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

　　淚水是咸的。

　　他又想到了回憶里的畫面——

　　“哭??！野種！”

　　“趕緊給我哭！”

　　“小畜生！”

　　“沒爹沒娘的小畜生！”

　　奶奶不僅喜歡無緣無故的辱罵他，更喜歡動手虐待。

　　從小他就沒敢去反抗，每一次奶奶的狠狠毆打，都是遍體鱗傷——除了他那張美麗的臉，被他抱頭護住。

　　因為，這張臉也許是他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它絕不能讓奶奶如此毀去。

　　悲慘之所以悲慘，就是因為痛苦從未放過他——“恨”的種子已被種下。

　　曾經(jīng)，他也是倔強的，忍著不哭，可是不哭就會死——

　　那是一個變態(tài)，一個瘋婆子！

　　在世人眼中，他的奶奶是一個神經(jīng)病，一直都是瘋瘋癲癲的，瘋名遠揚。

　　“呵呵——”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開心，很得意，因為啊——

　　村里人總說他也是個小神經(jīng)病。

　　他對門外那個自稱奶奶的老人充滿了好奇心。

　　也許，和“奶奶”相處，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呢！

　　不過，

　　她會打我嗎？

　　狠狠地罵我嗎？

　　呵呵——

　　她應該不會吧。

　　將手中的鹵肉放下，

　　他故作一臉的淡然，努力調整著臉上的表情，

　　他在笑，

　　他想笑的熱情——

　　他要去迎接奶奶回家。

　　“咔——”

　　門再一次被打開了，

　　昏黃的感應燈亮起，

　　燈光照射在尹觀瀾俊美的臉龐上，

　　他的笑容很真誠，

　　只是有些僵硬。

　　尹觀瀾伸出手遞在老奶奶身前，

　　彎下身，

　　將臉湊在老奶奶面前，

　　伸出雙手輕輕撫摸著她頭上的癩痢膿包，將她的那張長滿皺褶的老臉捧在身前。

　　尹觀瀾流著淚、笑容滿面，親切而俏皮的說道:

　　“奶奶——到家啦！就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