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很遠很美麗的地方,任何傳聞中人間美麗各地。去各地搜索微光。但她想要啟程,她自己不知其真正意圖,但潛意識中已達到認可,那就去罷。就像喜愛一個人而不自知一樣,踏上征途也并非全都為了找尋更多微光。當然以后她會知道自己去外面大千世界究竟為何的。
去看更大更圓的月亮,去海邊,去各種名勝古跡,去爬山,去異域的草原。都好,反正人間來都來了,不得好好玩一趟。
游玩雖樂,但夜晚總結(jié)開微光時,她卻比在家里還難過。人間各地的人,各樣的心,各樣的曾經(jīng)微光。有些不僅僅是愛,而是遺憾,或是不能瞑目。
她似一個看閱各種故事的人,看的越多,看的越深,就容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而她正在一步一步往下陷。而只淺嘗的人,只是看一會兒,就算難過也只那一段時間,別人難過在眼睛,她難過在心上。好久,好幾年,好幾千年,她都記得非常清楚。有時候,引起共鳴的不是她自己的故事,而是她讀過的別人的故事。
無聊又自我傷感的夜晚把全部微光打開,去數(shù)天上的星星。原來家之外的螢火蟲也喜歡自己,原來夜晚的涼風也偏愛自己。不止家鄉(xiāng)一切愛戀自己,出了遠門的一切對自己都滿含善意。
但真正的家是在天上的罷,她是一個不在天上的神仙。有時做夢回了天上,走來自己宮殿,澆澆自己養(yǎng)的花,向娘娘匯報自己收錄微光情況,而后夢醒,繼續(xù)來感化世人。而每次她都會問,什么時候微光收錄得止,娘娘每次都說,還不到時候,要她學和尚那份感化眾生,普渡眾生的心。她就覺她是神仙又不是和尚學那干嘛。
也就不在問什么愚蠢的問題,再返來人間。人間不過孤單點,就好像在天上不孤單一樣,不都是一個人,再說,人間可比天上有趣。這樣好的山,這樣好的水,不比天上好太多?
她一日日在外尋找,她也覺日子過得有點快,快到她心里發(fā)慌。也就正一日日往家鄉(xiāng)趕。她想念貧民窟里的男孩了。她總覺得出去尋微光不過才幾個月,實則已經(jīng)十幾年過去了。而等她終到了家,雖疲憊,但一來,不是到自己的小屋中去,而是第一個來到貧民窟。她以為那群孩子還是孩子,爺爺大娘還會是那個樣子??梢坏?,孩子成了新的孩子,而爺爺大娘這樣情理上的長輩也不再是原來的了。
她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他們了。他們長大離開了貧民窟,總不會像這里的年老者一樣在這里待一輩子,死在這里。她無心的放下本是給原來的他們捎帶的禮物,就心急的出來,四處找他。他應(yīng)該出來忙工了,而這樣的孩子,一般做工也只干些苦累活。而這最苦最累的活,無非是船渡邊搬運貨物,而她也就抱著不確定試試的心態(tài)去了,手中拿這專給他準備的禮物,就去了。
年齡不一的男子費力氣干活,汗水,喊號子聲中,她一眼就認出了他。但她卻久久站立原地無聲哭泣,他竟長高這些許了,而且他赤膊的上身黑黢黢的,是太陽毒害的。她只心疼,他也就才,才……
而是一旁同忙碌的人提醒他,你看那邊似乎有個女子一直在看你,你看是不是你認識的。他才立起身子來,抬眼而望。這,這不是姐姐嗎?她怎么哭了?
她見他注意到她了,也就擦擦淚,而就聽他大喊:姐姐!
后他就向這里管事的問候聲,準許了,他才跑來她眼前。
而他第一句話,也就無法在繼續(xù)。
他:姐姐,這十幾年了,你一點變化都沒有。
是啊,她也想有變化。
他又說:姐姐,你去哪了,我好等你。
她聽完他說話,就將手里的禮物遞給他,而說:子衛(wèi),我忘了時間,就沒給你準備什么適合的禮物,都是一些吃的,還裁了幾件衣服,可尺寸都是十幾年前的。
子衛(wèi)接過,從里拿出一塊點心來,邊吃邊說:那姐姐到底去哪了,這些吃食這里可沒有。
而她也就笑而說:姐姐去了家外的地方,去游玩了。而這次姐姐回家,想帶你一起出去,你愿意嗎?
聽這話的子衛(wèi)頓時就停下咀嚼來,瞪著眼睛望著她,而說:我愿意啊,姐姐,而且外面肯定比家里好,要新鮮。
那就好,她就拉起他的手,離開這里。既然答應(yīng)肯與自己共尋微光,那就不必在此費力氣干什么活,跟我走嘛。
而他就看著姐姐背影,與以前背影一樣,不過此刻的背影不代表離別,而是長久待下去。他想而幸福,但他還是問:姐姐,我們現(xiàn)在就走嗎?
而她說:這里你還有不放心的嗎?
他搖頭,但他本來想和船渡管事說上一聲的,但現(xiàn)在看來也不必了,久久不來上工,會有人頂替自己的。不耽誤任何。
她似乎停都不想停。似乎意識到什么。
而她就見子衛(wèi)搖頭也就說:那就好,我們先休息上一晚上,明日啟程。你想去哪?
而子衛(wèi)笑的很憨又純真,嘴巴咧開很大,而說:就去姐姐還沒去過的地方。姐姐在外這么多年了,一定去過很多地方了,就沒必要再帶著自己去一遍重復(fù)的地方。這樣我和姐姐都是第一次去,也是同樣感慨一個地方的新鮮了。我喜歡和姐姐同樣感受新地方。
她點頭說好,而她心中卻覺不好?,F(xiàn)在如此的他待時間這把鋒利剪刀的裁剪下,最后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沒回家住,而是住了客棧。而兩人卻住了一間房。是子衛(wèi)要求的,他說,十幾年沒見姐姐了,要和姐姐住一起,好好看看姐姐。她也就笑而允了,夜晚她睡床,他睡地鋪。她往床下顧慮他,他也就睜著眼睛去望床上。
而兩個人終是一個坐而床上,一個坐而地鋪,談了一晚上的天。她對他說外面不同家里的新奇,他對她講多大年歲出來上工的辛勞。終于可有個人來聽聽自己的所感所苦了。
清晨的光灑下來,談疲勞的兩人才剛睡下不久。
就在某刻,她突然意識到,意識到自己在人間的光正在消逝,不知緣由,想是上天讓自己回去了。也便抓緊時間來彌補遺憾,什么人,只要是美好的笑,就都可彌補。這一世的他不去找了,但笑要有,情愛的笑要有,尤其是正在消逝,就更要抓緊時間讓一個人間的人永遠記住自己。這似乎是最后任務(wù),也似乎是她心底的忠心。怎樣活得人,離開這人世,是否有所作為,就只貪婪一個,讓一個人永遠記住自己。而她也終會意識到自己并非神仙,或還未成仙。至于幾千年的活頭,也終是執(zh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