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告成!”清爽的男性聲音在隔壁房間響起。
“畫完了嗎爸爸!”華星燈推門而入。
地板上攤著廢稿,但華星燈輕車熟路,足尖蜻蜓點水,沒踩到一張廢稿。
男性接住撲過來的華星燈,說:“是啊,等我這套漫畫寄出去,我華宴就能成為真正的漫畫家了,沒人能說畫漫畫死路一條的?!?p> “爸爸之后還要畫戀愛漫畫嗎?嗚,我想看機(jī)器人,就是舊時代小說里的那種?!?p> “咱家就那一本舊時代的書啊…還惦記著呢。你爸的才能沒有那么厲害,戀愛漫畫能畫好還得感謝你媽。”華宴摸了摸女兒的頭,“因為她和我真的很合拍,她給了我許多靈感,而且,她還那么支持我追求自己的理想?!?p> “又來了,我的爸媽天生一對,行了吧。”
……
醫(yī)院的樓梯間,痛哭聲。
華星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
房間里是被受到未知思念體傷害的媽媽,她不應(yīng)看到那令人絕望的樣子。
房間外是一些不熟悉的嚼著舌根的親戚,她不想看到那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
樓梯間是才找到可以發(fā)泄的地方的爸爸,她不敢看到那悲痛欲絕的樣子。
……
虛弱的抽泣聲。
“女兒,爸爸已經(jīng)…畫不了漫畫了,我的靈感,什么靈感都沒有了?!?p> “原來看她的病,就已經(jīng)把錢花光了嗎。別擔(dān)心女兒,等我燒退了,我就重做老本行,繼續(xù)做裁縫,就和你媽一樣…”
“對不起,女兒,我就不該去管什么漫畫夢,就該和她接著做裁縫,這樣那天死的就是我了…對不起…”
“身體好冷…她在等我嗎?”
……
“華星燈對吧,你爸死之前把你托付給我。啊,對了,你在這邊簽個字。嗯,乖,這樣我們就有錢換一套大房子來歡迎你啦。”
“把你那點破畫扔了,整天陰嗖嗖的,以后誰娶你!真是和你爹一個德行!”
……
華星燈醒了。
熬夜做完了衣服,她不小心睡著了。
看了看時間,距離天亮沒幾個小時了。
華星燈熟練地拿來剩下的一包速溶咖啡,拿來熱水壺,用隔夜的溫水沖泡。
溫水滴在她手指上,她感到刺痛。做衣服的時候,她偶爾會傷到手,久而久之,手上就都是小傷口了。畢竟,她做衣服的才能沒有那么厲害。
不過,也許她可以樂觀一些了。衣服做好了,她對自己的審美有些自信,因為她幼時借父母的關(guān)系,接觸了許多服裝設(shè)計,以及舊時代文化。在服裝展會上如果成功,那照著韓姐的承諾,她就能離開這個空有外殼和倒刺的家了。
她想趁著清晨人少,出去走走??伤哿?,而且憔悴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出門。
那還是讓昏黑人形替她四處走走吧。
……
“去年這個時候,我都穿兩件衣服出門了,今年也太熱了。”孟子堯抱怨。
“理論上這是一天當(dāng)中氣溫最低的時候了,算了,老話說,心靜自然涼。”
這里是楊城湖,正式地說,是楊城水庫。它是OE轄區(qū)的第三大水體,直白地說,是OE轄區(qū)的第三大人工湖。
天還沒亮,墨枝幾人約好在此釣魚。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約定地點的,除了墨枝和孟子堯,還有墨繪和嚴(yán)易。至于林時,大概又被她老爹逮住,拖回去老實睡覺了吧。
夜釣!在瑩綠色的天空下,在無人打擾的楊城湖邊,在治安官監(jiān)察的死角,比誰釣的魚最多吧!
這次的新成員是墨繪和嚴(yán)易,特長分別是無所不能和熬夜摸魚,期待他們的表現(xiàn)。
嚴(yán)易接過魚竿和桶,問:“這個,怎么用?”
作為魚竿的制作者之一,孟子堯主動湊過去教學(xué)了一番。
“這里面真有魚嗎?”嚴(yán)易問。
“有的有的,以前我們釣上過,就是不好吃,賣不了錢,不然早就被撈光了?!?p> 墨枝在一旁補(bǔ)充:“還算走運(yùn)了,畢竟不是天然水體,對魚種就不要挑三揀四了,帶到保留地的本來也沒多少種魚?!?p> 孟子堯突然提問:“誒,聽說余城就有天然湖的養(yǎng)殖場,那邊產(chǎn)的魚就和玻璃房的品質(zhì)差很多?!?p> “也貴很多啊,而且在OE本地的供應(yīng)量甚至比其它轄區(qū)少,所謂‘最好的東西總會流向資本最多的地方’?!?p> “要我?guī)湍銈冾A(yù)約嗎,馬上就是旺季了?!蹦L一本正經(jīng)地詢問。
“呃,不用了姐,溢價太多了吃到也不爽…有主意了!再過幾年,我?guī)銈內(nèi)ケ睒O冰釣如何!烤鱈魚烤鱈魚!”
大伙似乎沒什么實感,干著拍拍手。
魚竿甩出,幾人在瑩綠色的天幕下釣魚。
夜風(fēng)徐徐,卷著濕氣迎面吹來,魚線輕振,如同被撥動的琴弦。
嘩——
第一個收桿的是墨繪!
大家才想起來這一位也是第一次來夜釣,那么大姐頭釣上來什么了?
什么都沒有釣上。
“明明感覺到振動了,看來還得再試一下?!蹦L壓低聲音道,像是不想嚇跑魚兒。
她默默整理好釣竿,再次嘗試。
孟子堯和嚴(yán)易幾乎同時收桿,分別釣上了塑料瓶和水草。
墨枝至此有些坐不住了,他這邊連點動靜都沒有…
精神力發(fā)動,他“掃描”起水下區(qū)域。
什么嘛,還是有魚的,可怎么偏偏不搭理他的魚鉤呢!
他盯著那幾條魚好久好久,魚游來游去,魚鉤使它們毫無波瀾,倒是墨枝被撥撩得遭不住了。
于是他關(guān)了精神力,繼續(xù)和大伙一起公平夜釣,雖然光看看應(yīng)該也不會影響魚咬鉤就是了。
墨繪又收桿了!空軍!墨繪心平氣和地重新甩桿。
然后,嚴(yán)易成了第一個釣上魚的選手。就像孟子堯教他的時候所說,釣魚釣的是個心態(tài),而嚴(yán)易,古井不波。
釣魚教練孟子堯很吃力。
時間流逝。
“你站那邊不累嗎,你不是思念體吧?!蹦ν蝗粚χ鴤?cè)邊的空氣說話。
“兄弟?心態(tài)炸啦?”孟子堯嚇了一跳,釣不上魚至于跟空氣對話么。
“沒,好像有一位資格者朋友跟我們過來了?!?p> 這下孟子堯和嚴(yán)易也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但什么也沒看見。
墨繪還聚精會神地看著湖面,但還是壓低著聲音說:“它從市區(qū)就跟過來了?!?p> 這是一個高約2米,四肢粗壯,沒有具體五官的透明人形。墨繪是通過空氣流動察覺的。墨枝的話,精神力也能直接掃描到這透明人形。他判斷這并非思念體,畢竟思念體都是需要先有尤格燈的,而且這透明人形的舉動也不太像尋常的思念體。
比如它意識到自己被發(fā)現(xiàn)后,后退半步不知所措的樣子。
就像戶外露出被陌生人發(fā)現(xiàn)了一樣…墨枝私下里這么想。
“資格者是嗎?找我們有什么事?”
透明人形不說話。
“不說話就看我們釣魚,別偷襲哦,我們很強(qiáng)的。”
墨枝正說著,感覺到魚竿振動。
“哦!咬鉤了!”
他興奮地喊,然后表情很快地垮下去。因為精神力感知到下面是一個衣架。
不過很好,他不空軍了!
他老老實實收桿,取下衣架給悄悄湊過來的透明人形看。
孟子堯和嚴(yán)易又成功釣到了魚。
墨繪嘛…墨枝偷偷看了一眼,她很認(rèn)真,很認(rèn)真,以至于墨枝能想象到她當(dāng)年還是殺手時候的氣質(zhì)了。
那,最菜的不就剩下自己和墨繪姐了,墨枝不能接受,尤其是他用精神力看了水下,確定這就是運(yùn)氣問題之后。
“你,不會在嘲笑我吧…你要過來試試嗎?”
透明人形僵住,不知如何回應(yīng)。
“啊,沒有試探你的意思,你隨意。”
透明人形在這之后就沒什么動靜了,即使看到有魚上鉤也意興闌珊的。
天邊的瑩綠色逐漸翻白。在幾人正對的方向,水天的交界線上,太陽帶著輕柔的輪廓浮出。橘紅色,瑩綠色,碧藍(lán)色,互相交融。
此番美景,眾人共賞。
天很快亮了,眾人要收拾收拾回去了。
“下班了下班了。”嚴(yán)易提桶跑路。
“大姐頭,第一次釣魚大家都會這樣的…”孟子堯幫她整理漁具。
“沒事墨繪姐,下次去北極冰釣,那邊魚多,用網(wǎng)撈都行!”
嚴(yán)易溜了,墨繪姐麻了,看來就只有他墨枝還記得要招募資格者隊友了。
他走到透明人形面前,透明人形似乎持續(xù)時間將盡,存在逐漸消散。
“快到時間了嗎,那我長話短說,你要加入我們嗎?來者不拒,剛才那個,自己跑掉的擺爛哥我們都收?!?p> 墨枝伸出手發(fā)起邀請。
透明人形有些遲疑地伸手。
墨枝主動握住人形的手,道:“你又不是本體,害羞什么,再等就要消散到摸不著了。那再見,祝你生活愉快?!?p> 透明人形消散了。
……
太陽升高了,一縷陽光直射華星燈的金色眼瞳。
坐在窗邊的華星燈從出神狀態(tài)恢復(fù)過來,活動起自己發(fā)麻的身子。
她在房間內(nèi)默默繞著圈,內(nèi)心有些煩躁。
她其實很好奇怎么釣魚,很想試試。但是昏黑人形太大了,要是把那個看起來很稀有的釣竿弄壞了怎么辦?要是自己釣不上魚被嘲笑怎么辦?要是釣魚就會觸發(fā)對方的意志怎么辦?
為什么去的是本人而不是昏黑人形,會不會更好呢?
華星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怎么可以因為好奇心暴露自己呢,她才不想和陌生人扯上關(guān)系。
他們說的“北極”是真的嗎?父親提到過舊時代的北極,北極肯定是在保留地之外的啊,這些人怎么做事和說話都這么奇怪?
最后,那個自來熟的家伙還邀請自己加入,自己差點就上當(dāng)了,還好去的是昏黑人形,可以直接消失,有充足的退路。
等等,如果是這樣,自己之后又怎么和他們聯(lián)系呢?完全聯(lián)系不上,那他說這么多不是毫無意義嗎?
雖然華星燈覺得她不想加入。但這個毫無意義的笨比的結(jié)尾,還是讓華星燈一整天的心情都有些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