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家小娘所言非虛，谷家老叟更是所言非虛，陳平太知道了。
就沖這，陳平也相信谷家老叟對谷小蠻所說的不是虛話。
陳平笑問道，
“香燭對于殯儀店來說，是必不可少之物。少不了跟制造這些的人打交道。平日里你家都是誰跟他們接洽的？”
谷小蠻一臉好笑的表情看著陳平，“我呀?！?p> 對方的坦蕩反而襯得陳平不好意思了，他笑了笑，問，
“你一個未出閣的閨女，又長得如此地貌美，就不怕制香人對你動了非分之想？”
谷小蠻笑得更燦爛了，她說道，
“陳家阿公家做著那么大的買賣，還問我這個？
一個店鋪開張的時候，只要把旗扯起來，讓別人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很快地，就有相關作坊的老板找上門來鋪陳貨物。
別的地方不好說，長安城這片，作坊還是很多的，行業(yè)間的競爭極其激烈?？诒畈欢嗄芏ㄈ说纳?，又有誰不愛惜自己的羽翼呢？
所以我是不用怕的?！?p> 陳平羞愧得臉有些紅了，又不好在小輩面前直接認錯，只得轉移了話題，
“像你說的那些個能招魂的香之類的，是不是特別價高？”
這下輪到谷小蠻羞慚了，她說道，
“陳家阿公，能做出那些種類的香的，都是制香行業(yè)里最頂尖的。
這些個人，平日里都被觀里還有那些個巫醫(yī)什么的捧得高高的。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機會接觸到的。
我也是聽我阿母說當年我祖父是從送他戰(zhàn)友魂歸故里后開始做趕尸人的行當。兵荒馬亂的，因緣際會下才接觸到那些人的。
一般的百姓家，誰都左不過生老病死，還有祭祀個祖宗什么的，對這些個看起來不起眼的東西都有需要。
做到一定程度的，則非常受某些個大勢力的重視，在市井之中都是無冕之王般的存在。”
陳平應景地笑著說道，
“以前聽高祖皇帝說過，世事洞明也是一門深了去的大學問。
而今我才發(fā)現(xiàn)，在這門學問面前，是不按年齡論深淺的。
陳某佩服谷家小娘?！?p> 陳平這才知道，原來谷家老叟的那一套與叔孫通的差異甚大，還不一定就是叔孫通的太過不正宗，人家谷家老叟玩的是香道。
根本就不是同一個路數(shù)的。
谷家小娘人還在舞陽侯府時，谷家老叟就已經(jīng)醒轉開來了，是宮里的侍醫(yī)給治好的。
據(jù)宮里侍醫(yī)給的結論，谷家老叟突然昏迷是因為過于勞心傷了神的緣故。
呂雉聽了笑著調(diào)侃道，
“裝神弄鬼的被自己給反噬了。害得我還擔心過，把一個通巫術的人家之后招到我呂家會不會太過冒險呢?！?p> 陳平臉上也有愉悅之色，他對劉盈和呂雉說道，
“誤會解開了固然好?？墒枪燃依羡旁谖乙粕嗉庵笸蝗粐娧沟剡@事，實在還是透著股怪異。
燃香而已，還用勞心嗎？”
劉盈卻說道，“說不好?，F(xiàn)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朕在想，如果能招攬到這樣的人才，可是能派上大用場的。
像谷老頭用在母后和你身上的那種香，如果廷尉署在審罪人時也點上那么一點，那簡直就是省心又省事。就是不知道可靠不？”
呂雉笑了。
陳平卻說道，“陛下，臣年幼時聽說過，什么層次的東西什么價，它們的成本是不一樣的。
如果用在長安城能買一進或半進小院的代價就為審那么幾個罪人，是不是太過奢侈了？”
劉盈笑而不答。
不過陳平卻對制香人的事上了心。
這些個不被一般人所知道的事，多多少少帶了點神秘感。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讓這部分人不被別有用心之人拿來禍害蒼生，是朝廷應該做的事。
擔了朝廷的責，在谷家老叟醒轉的第二天，陳平便攜著呂雉賞賜下的幾支百年人參到了谷府。
正好碰見谷家老叟在樹蔭邊上曬著太陽。
陳平顧不得天氣熱，湊到跟前對那位仰面朝天瞇眼睡著了的人說道，
“不知谷家太爺要不要再燃一炷能讓人說真話的香否？”
谷家老叟像是被馬蜂叮了一下似地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那速度卻一點都不比最精壯的中年人慢。
不過他臉上看起來卻明顯地比病倒之前憔悴了許多，甚至好像要擠出一絲絲慈祥的力氣好像都沒有了。
陳平卻繼續(xù)說道，“谷家老哥不用緊張，玩笑而已，玩笑而已?！?p> 谷家老叟卻沒有再瞞陳平的意思，他說道，
“終歸是不入流的事。對用香人的損傷很大，還是能不用盡量不要用的好?！?p> 陳平卻說道，“朝廷對那制香人很感興趣。你是那很高出處的人，知道權途之上，什么都不會顯得多余的?！?p> 陳平邊說邊隨便給自己找了個地坐下，靜等佳音。
谷家老叟復又坐下，想了好久，才說道，
“現(xiàn)在給我家殯儀鋪子供香的，就是那人的后人，是孫子還是兒子我就不清楚了。
只是隱約地聽說過，那人子孫運挺昌隆的，好多個兒子。甚至他的一些兒子比他孫子都還小。
我一直都在猜想他懂醫(yī)道，不然為何年齡那么大了還能生養(yǎng)？
至于說他的那門絕活是傳給他后人中的誰了，我就不清楚了?！?p> 陳平問了最重要的一句，“那人現(xiàn)在還健在否？”
谷家老叟的精神頭越發(fā)地潰散，他像是囈語似地說道，
“不知道。我用在你身上的香，還是十幾年前碰到他時他贈我的。
早知道這么折人陽壽，我就是打死也不要的?！?p> 谷家老叟沉沉地睡了過去。陳平替他掖好被角后就輕悄悄地離開了。
再后來，呂?與谷小蠻的婚事中的其他幾個環(huán)節(jié)，如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和親迎，女方這頭，都是由谷父來主持的。
谷父的氣場卻是比谷家老叟弱了不少，不過應付朝中之人還是綽綽有余的。
朝廷這頭，陳平把谷家老叟的話轉告給劉盈和呂雉之后，呂雉沉默了一會兒，問他，
“你說谷家那頭，真是秦皇室后裔嗎？”
陳平和劉盈相視一笑。
那讓叔孫通都認了慫的谷老頭，來歷能平常到哪去？在這樁聯(lián)姻中，呂氏一門是絲毫不吃虧的。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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