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全名王老六,原是南集出了名的潑皮,在豫州軍沒有接管慶陽前,靠著耍狠敢斗的性格在南集做起了賭場,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一號人物,帶著一幫子小弟混得逍遙自在。
但這一切都在豫州軍到來后徹底改變,他很多不見光的買賣都被清理了,還因為沖擊官家在混亂中被人打斷了一條腿,自此曾經(jīng)的南集六哥就徹底落寞了,而且不單單只是王老六一人,整個慶陽城所有地痞流氓都在豫州軍的治理下,被清理了不少,也安分了許多。
而且王老六還屬于走運的一群人,像東集的東霸天等不少惡貫滿盈的惡霸,直接被就豫州軍砍了腦袋,丟了吃飯的家伙事,慶陽城之前那些所謂的地頭蛇們,可謂是死的死,逃的逃,早就沒了往日的威風。
因為畏懼豫州軍的強大實力,這些年王老六這樣的地頭蛇們都蟄伏了下來,期待著某一天靈州節(jié)度使再次收回慶陽城,他們才能回到從前,過上自己的好日子,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王老六沮喪地發(fā)現(xiàn),作為外來戶的豫州軍在慶陽城站得越來越穩(wěn),而靈州節(jié)度使似乎已經(jīng)遺忘了這塊曾經(jīng)的貧瘠之地。
那些日子里,王老六每日借酒澆愁唉聲嘆氣,龍興四年初夏的一個夜晚,一股勢力暗中找到了他,想讓他聽其所用,同時答應他日事成之后,慶陽城南集將正大光明地交給他來處置,并送上大量的錢財助其行事,在巨大的利益誘惑面前,王老六最終同意了聽從他們的指令。
之后大半年的時間內(nèi),對方只是讓王老六秘密串聯(lián)之前的地頭蛇們,并網(wǎng)羅不少閑散的潑皮無賴,卻并沒有實質(zhì)性的指令,直到數(shù)月前。
整個神秘組織開始讓他們秘密盯著慶陽城各大官屬米行,記錄每日米行進出糧車的數(shù)量,所以不單單在東集有六哥的人盯著,其他三集的米行同樣有人時刻盯著糧車的進出,而且不單單在城中的米行,其他如庾司的糧庫、城門口的糧車等等,只要是涉及糧食的關(guān)卡,都有人秘密記錄著。
至于為什么神秘組織讓六哥記錄這些事情,他不愿想更不會問,但他也嗅出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便也讓家人秘密購買了一些糧食囤積了起來。
每隔五日,六哥就會將記錄的米行糧車進出情況的密信,通過秘密的方式傳遞給組織,相應的神秘組織也會給予其豐厚的獎賞。
豫州軍治下的諸郡,其糧食的買賣方式不同于其他郡府,自大周王朝建國以來,在天下絕大多數(shù)的州府中,因為大量土地被各地門閥豪族兼并,這些擁有土地的門閥大族,也就掌握了大多數(shù)糧食的買賣之權(quán),并從中獲取了極大的利益,畢竟糧食是百姓生存的必需品。
而豫州軍治下的諸郡,因為地廣人稀,劉徹結(jié)合實際情況實行了土地新政,建立了大量官屬農(nóng)莊,所以在糧食買賣的途徑上,安平郡是以各大官屬米行及其分布在各個村鎮(zhèn)的米鋪為主,以其他私人經(jīng)營的糧鋪為輔,從而構(gòu)建了完全不同于別處糧食買賣的市場格局。
現(xiàn)在的慶陽城中,共分為東西南北四個主要的集市,為了便于百姓采買糧食,四個集市都設(shè)有較大的官屬米行,而寧遠米行便是南集最大的。
至于官屬米行這個行當自古有之,以前主要是官家為了平抑糧價設(shè)置的,平時并不參與民間糧食的正常買賣,而安平郡的各類官屬米行,則對米糧買賣市場的參與度更深且更廣。
臨近年關(guān),隨著北部邊境局勢的惡化,數(shù)萬豫州軍被調(diào)往北方,大量糧草也開始從各處向北方運送,而其中被調(diào)運最頻繁的便是慶陽城庾司。
慶陽城庾司設(shè)在南城的太平糧庫,這是整個安平郡最大的糧庫,周邊各大農(nóng)莊的糧食,大多轉(zhuǎn)運并存儲在這里,他不單單因為慶陽城中近三十萬的百姓供給糧食,同時還要供給慶陽大營的十余萬將士足夠的糧草,要知道現(xiàn)在慶陽每日所費口糧就達六十余萬斤。
原先的太平糧倉在經(jīng)歷了二次擴建后,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存儲粟米、小麥等達三百萬石,是安平、弘農(nóng)、敦煌三郡中最大的四個糧倉之一,單這一個糧倉所存儲的糧食就可供三郡所有百姓半年的用度。
糧倉選址建在城南一處方圓數(shù)里的高臺之上,原來的糧倉與城衛(wèi)軍的營盤相鄰,擴建后原城衛(wèi)營被拆除,土地全部劃歸了庾司管轄,都改建成了儲糧的圓形谷倉,前前后后數(shù)百座谷倉蔚為壯觀。
如此重要的糧庫自然戒備森嚴,不但選址在慶陽城中,而為了確保糧庫的安全,庾司外圍就駐扎著二百多精銳甲士,加上庾司自己巡庫的衙役也有百余人,除非是大隊的悍匪突襲,身處慶陽城中的太平糧庫可謂穩(wěn)若泰山。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眼便到了臘月三十
慶陽城郡守府
大年三十夜,郡守府內(nèi)華燈初上,回廊亭閣都掛起了高高的燈籠,今日郡守府內(nèi)也是極為熱鬧的,家仆都在籌備著近今天的晚宴,
半個月前,城中許多豪族大家都收到了郡守府的請?zhí)悦鳎嚎な貏⒋笕藢⒃谀耆碓O(shè)宴款待各大家族的族中長者,畢竟許多門閥家族都是第一次在慶陽過年,作為郡守劉徹也想借此機會,給這些被迫遷入慶陽的豪族一些撫慰。
這些大家族之前在晉雍兩地都是擁有大量財富與地位的門閥豪族,兩州戰(zhàn)敗后,便被強行遷徙至慶陽城中,他們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怨言,但作為失敗者,他們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畢竟豫州軍對他們已經(jīng)算是仁慈的了,古往今來,多少豪門大家在戰(zhàn)亂中被舉族屠殺,他們飽讀史書并非不知。
所以在郡府晚宴前半日,這些大家族的家主,族長等便陸陸續(xù)續(xù)前來赴宴,郡守府門前的廣場上停滿了各大家族的馬車,門房管家接過一封封請柬與禮單,唱著諾將這些家主及族長一一引入府中,前往正廳的兩側(cè)廊道邊,站立無數(shù)精神抖擻,內(nèi)穿戰(zhàn)甲外裹罩袍的郡府衛(wèi)士。
就在郡守府熱熱鬧鬧舉辦晚宴的同時,在城南的一處偏僻的宅子里,百余名黑衣死士正佇立在后院的雪地里,他們面前不遠處的假山上,側(cè)臥著一衣衫破舊的老者,正吧嗒吧嗒地抽著煙斗,雙眼耷拉著,要不是煙鍋子里一閃一閃的紅光,還以為老者睡著了。
而老者面前的死士們則依舊靜立無聲。
許久之后,老者一袋煙抽完,隨手耍了個花,將煙斗斜斜插到后腰帶上,隨即雙腿盤坐,陰沉沉地說道:
“子時三刻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