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想
噓寒問暖過后，耐不住性子的路豆已經(jīng)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探險去了，只剩路遲和男人。
沉默了片刻之后，男人率先開口：“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啊，其實你也用不著沒事就跑來給我送飯，醫(yī)院伙食也不錯。”
“再好也總比不過家里人親手做的?！甭愤t說，“況且這算什么，跟以前，跟在俄羅斯時的你比起來，我現(xiàn)在哪里算得上是辛苦呢？”
就像他說的，這個被稱為“叔”的男人名叫路山城。
小時候，其實路遲自己也記不清了，只是大概有點印象，他們兄弟兩隨父母在俄羅斯生活，不知道是生意破產(chǎn)還是什么原因，被狠心拋下。
機緣巧合中，他們被好心的路山城收養(yǎng)，在遠東度過了一段清苦的日子之后，他帶著兩人回到國內(nèi)，并在幾年后病倒，直至現(xiàn)在。
“我一直住院，巨大的開銷是不斷的，我想我留下來的那些積蓄，早該花光了吧。”路山城說道。
“那種事情我能搞定，你不需要擔心。”
“我相信你，完全相信?！甭飞匠强粗愤t的眼睛，“從以前開始你就是這樣，天資卓絕，總是給我一種遠遠超過你這個年齡段的成熟感，我相信你一直在通過某些方式賺錢，恐怕賺得還不少，但是啊——”
路山城吃力地坐起身，嘆了口氣：“不論如何，你都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在我眼里，現(xiàn)在的你也好，十年前的你也好，都沒有任何差別，我不該把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壓力強加在你身上。”
“自責什么的，等你身體好起來以后再說吧。”路遲的目光轉(zhuǎn)向窗外，“我從來沒有覺得疲憊過，也不認為這個家中有任何累贅?！?p>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如吊瓶里的水滴一般。
“你快高考了。”路山城忽然打破沉默。
“嗯。”
“想去哪里？清北？還是出國？以你的能力想選什么都可以吧?！?p> “沒想好，國內(nèi)的話清北都行，國外的話太花錢，也太遠了。”
“你不能總是被拴在我們身邊，我的事情還是能找找熟人的，會有人能照顧我，醫(yī)院里也能交到朋友，我前幾天就認識一個，聽說女兒也是跟你同校，不悶的，完全不需要擔心。至于豆子，他也是個好孩子，能照顧好自己?！?p> 一直眺望窗外漆黑的路遲在這時候忽然扭過頭來，十分認真地問道：“那么，你希望我去哪兒呢？”
路山城一愣，嘴角不由得抽動。
他已經(jīng)記不起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路遲這么認真地向自己征求意見。
雖然在路山城的眼中，面前的他永遠是個孩子，但他認同這孩子的能力，也永遠尊重他自己的決定。
而現(xiàn)在，這個孩子正在認真地向自己征求意見，而這個意見關(guān)乎他的人生，他的未來。
路山城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你的夢想是什么？你想要什么？”他沒有給出建議，而是反問道。
“你還記得那支波米尼奧的酒杯嗎？”路遲也沒有直接回答，“小時候，我和豆子一起送給了愛喝酒的你，不貴，但那時你總當作寶貝，晚上把我們兩哄上床以后，就會一個人坐在門口那把破搖椅上，倒上一個指甲蓋的劣質(zhì)紅酒，慢慢地喝，一邊喝一邊搖晃，還會哼歌，那支你哼了幾百遍的俄羅斯民謠?！?p> 路遲說著說著，臉上不由得笑了出來，仿佛自己講述的是什么無比美好的事情。
“其實我們兩每天晚上都會偷偷瞧你喝酒的模樣，拿著刷牙的小杯子模仿——”他吸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只想再多看幾次你搖頭晃腦喝酒的樣子，想要你病好，想要豆子平平安安地長大，我們一家衣食無憂，還能像從前一樣多過些日子?！?p> “你們兩個小混蛋?！甭飞匠切α?，“我也希望能夠再次那樣，但那不是夢想，那只是你實現(xiàn)夢想后的美好現(xiàn)實，你的夢想是什么？”
“......”路遲沉默了半響，忽然開口，“硬要說的話，我干想些大事，賺筆大錢，然后去旅行，看看世界上各種厲害的人。”
“干大事，但是什么大事還沒想好對吧？我年輕的時候也會有這樣的想法，覺得自己不做點驚為天人的事情，就算是白活了，年少輕狂。但是對你這或許算不上狂，老實說到現(xiàn)在為止，你才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永遠超出我的想象，你已經(jīng)足夠強大了，只有有點耐心，假以時日出人頭地也不是什么難事，為什么還要去看厲害的人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只是想知道最厲害的人是什么樣的，知道才會進步?！甭愤t看著自己的掌心，“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永遠安穩(wěn)地活下去不是么？”
“想要變得更加強大，卻只是為了安穩(wěn)嗎。”路山城打量著路遲，“確實，強大很重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慕強也是人類的天性。”
又是一陣沉默，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墜，再過不久護士就該過來了。
男人咳嗽了一身，忽然猛地坐正，叉起雙手，非常認真地看向路遲道：
“我來給你，一個建議吧。”
五分鐘后。
病房外面，路遲壓著嗓子喊了一聲：“豆子，你人呢？走了?！?p> 三秒之后，那個男孩就像被呼喚的小狗一樣，在值班臺后面探出腦袋。
他發(fā)覺大哥的目光像是粘在了路山城的病房上似的，便好奇地問：“哥你怎么了？”
“沒怎么了，跟叔聊了幾句而已?！?p> “聊了幾句什么?！?p> “小孩子聽不懂的話題?！?p> “你好大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