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橫財一筆
舅娘們在于家折騰了整個上晝,還吃了頓午飯,這才磨磨蹭蹭的回去。
六兩銀子到手,殺熟這種事情,果然干起來好處多多。于蕙嵐眼睛還紅腫的跟個桃子一般,但是嘴上咧著一直止不住的笑。
是夜里,她喝了些肉湯早早的睡了,想著明日就喊五姨去鄰村把老大夫請來的,再給阿娘把把脈,抓幾幅藥吃去。阿娘一定能好的!
第二日一早于蕙嵐就爬了起來,又巴巴的等在門口。五姨早早的就該來串門子的,怎么今兒還不來。門前的場子上因為阿娘的勤快一株野草都沒有。平平整整的,用石碾子壓的緊實。過幾日就要收麥了,這才場子曬麥,肯定是特別的好。
于蕙嵐胡思亂想的坐在大門口,雙手托腮看向前方。
“胖丫!”
“……”好吧,她沒什么心思了。
抬頭一看,圓滾滾的醇香小跑著過來。
“什么事?”于蕙嵐已經(jīng)懶得糾正了,自打她醒來,除了阿娘,阿爹,五姨叫她嵐兒,哥哥幾乎沒叫過她。其余的人見了面就胖丫上胖丫下的,糾正了也無用,下回又是一句胖丫蹦出來。
“給你,我阿娘做的甜餅?!贝枷惴浅Ax氣,有好吃的都要給好朋友分享。
于蕙嵐本來心里有事兒,等著五姨呢,沒胃口??墒沁@甜餅真的好香,她昨晚兒高興的半宿沒睡,今兒又一大早就起了,肚子餓的咕咕叫。
糾結(jié)了下,于蕙嵐沒骨氣的接過來吃了。
醇香彎起眉眼一笑,跟著坐在胖丫的身邊,學著胖丫雙手托腮的看著前方??戳艘粫汉?,發(fā)現(xiàn)沒什么好看的,就把目光收回來和胖丫說話。
“胖丫,你娘昨夜到我家來了。”
于蕙嵐一愣,阿娘?阿娘去醇香家干什么,租子不是已經(jīng)交過了嗎?
“我阿娘去做什么?”
楊醇香皺著眉思考了好一會兒,她當時光顧著吃飯了,記不大清楚。好像,好像是為了買地的事情吧?
“你阿娘要買地?!?p> 買地!昨兒阿娘得了六兩銀子!于蕙嵐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差點兒把一旁坐著的醇香給帶倒,沖進了屋子里。楊醇香麻溜的站了起來,跟著跑了進去。
阿娘早早的就下地去了,問不到,但是這么大的事情,阿爹肯定是知道的。
于書生早起的,凈面漱口后,開始了一日的早課。于蕙嵐沖進阿爹的西房大聲的問道。
“阿爹,阿娘昨夜是不是去醇香家買地了?花了多少銀子?”她更想知道,還有沒有剩下的銀子,能不能請大夫抓藥。
于書生被自家小閨女這風風火火的架勢給驚住了,喃喃的回道。
“是,六兩。”
六兩!于蕙嵐牙根都咬的生疼生疼的。阿娘怎么能這樣,她怎么能這樣。這些銀子是給她看病用過的啊,不是補貼家用的!
于書生回過神來,臉就拉了下來。
“嵐兒,你今年已有了十歲,身為女子,怎能這般不懂禮數(shù),走路……”
于蕙嵐轉(zhuǎn)身就跑了出去,她要去找阿娘。阿娘不顧惜她自己的身子,她這個做女兒不能不在意!
楊醇香瞧著胖丫這般的急的像是火燒尾巴的小牛犢子。納悶兒了下,抓住了胖丫的胳膊。
“胖丫,出了什么事?”
楊醇香力氣大,拽著于蕙嵐,讓她的步子生生的止在原地,動不了。
回頭,看著醇香眼里的疑惑,西房的窗前,阿爹同樣生氣而又疑惑的模樣。于蕙嵐深呼了幾口氣,強行的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她一個人的話阿娘鐵定是不信的,阿娘身子大小就壯實,沒生過什么病,根本不拿涼了心肺當回事兒。但是阿娘誰的話都不聽,唯獨阿爹的話,她唯命是從?;蛟S她這么剃頭挑子一頭熱,對治阿娘的病沒多大的用處。
“寒疾?這可開不得玩笑?!庇跁臼窍牒煤玫慕逃?xùn)下這個一點兒女子應(yīng)有的德行一點兒沒有的小閨女的,但是奈何有楊醇香這個外人在場,他強忍著沒有發(fā)作。
“阿爹,阿娘上回,溺田心肺都進了寒氣。她又時常下湖撈魚,背著冰涼的魚簍子去鎮(zhèn)上賣魚。藥也不愿意吃,體內(nèi)的寒氣去不掉,只會越積越多。阿爹,阿娘晚上心口一定悶的很。”于蕙嵐急切的說道。
寒疾這樣的奪人性命的大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一蹴而就的。常年累月的勞累和受涼,才是根源。阿娘已經(jīng)心肺受涼了,這拖下去決計不是好事。
于書生回想起夜里,柳春花確實會無意識的撫著胸口,想必確實是胸悶的。
“可上回老大夫過來看了,說無事,吃幾服藥就行了。”于書生皺著眉,難道那老大夫是庸醫(yī)?
那回,阿娘是溺田著了涼,阿娘她身子壯實,幾副發(fā)汗的藥一下去,就去了寒氣??墒切姆蔚拿】墒谴竺?,這時候不顯眼,顯眼的時候就要人命了。
“阿爹,阿娘胸悶不是小事兒,請那老大夫過來再看一看便知了。阿娘是咱家的頂梁柱,她若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我們還要怎么過下去?!庇谵挂恢钡膭裰@個家,沒了阿娘撐著,垮的如同山倒。
于書生斥了一口,瞎說什么話,哪有咒自家娘親出事的。
“事不宜遲,我去請大夫?!闭f完就披了件厚衫子,匆匆的出門去了。
阿爹肯去請大夫,就是信了七八成,于蕙嵐總算是放下心來。
“胖丫,那寒疾治起來,可是要花不少銀子。”楊醇香一直在旁邊兒安靜的聽著,直等到于書生出去了,她才慢慢的開口。
楊家家底殷實,在楊柳村是數(shù)得上號的富戶。但是楊醇香記得阿爹有個認識的鄉(xiāng)鄰因為家里有人得了寒疾,一直治總也治不好,后來人也了,家也沒了,到她大舅家去做了佃戶。若是胖丫的阿娘也得了寒疾,是不是胖丫家也會這樣?
聞言,于蕙嵐低頭。她知道的,她家后來所有的地都買了,連這屋子也抵給了人,就是為了給阿娘治病。哥哥一個人又是下地干活又是到鎮(zhèn)上做幫工,阿爹到處去幫人寫東西,也付不起高昂的藥金。
“我阿娘不會得寒疾,我阿娘身子好著呢?!庇谵瓜袷峭枷阏f,又像是告訴自己。只要阿娘早早的開始治病,一定能好的。
楊醇香也用力點頭,于嬸兒那么好的人才不會得那討厭的寒疾的。
柳春花從地里回來的時候,于常謙已經(jīng)把飯菜做好,跟著阿爹妹妹一道坐在堂屋里,陪著老大夫說話。
放下手里的農(nóng)具,柳春花快步走了進來,先是同老大夫問了聲好,這才朝著于書生問道。
“家里誰病了?”伸手去探探大兒子額頭,又看看小閨女的臉色,都挺好的啊。
“快坐下來,老大夫等了許久了,不許失禮?!庇跁辶四?,讓柳春花做好。
老大夫倒也沒不賴煩,朝著柳春花溫和的一笑抖了抖下巴上的白胡子,給柳春花把脈。
過了一會兒才皺緊眉頭的松手,沒想到,還真是看走眼了。上個月月初,這婦人溺田,他只當是著了風寒。又見這婦人體質(zhì)頗佳,只開了幾副發(fā)寒祛濕的藥。
這次一過來,就瞧見這夫人兩頰有些暗沉,分明是心肺有損的模樣。這一把脈,心肺入寒,可不是小事兒。稍有不慎,就會轉(zhuǎn)為重風寒,再嚴重些,怕是到了肺癆,寒疾了。
“于家小娘子你這病確實不輕,幸好于書生發(fā)現(xiàn)的及時,還沒成惡疾。之后可是要好好當心自己的身子,痊愈之前不可再喝涼水,不可再受風寒,不可再操勞過度?!?p> 以升麻湯為主,四沸湯為輔,加之強心肺補肝腎的藥,少不得吃上幾個月。
聽著老大夫開口,于蕙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來不及了。好在老大夫接下來“發(fā)現(xiàn)的及時,未轉(zhuǎn)成惡疾”讓她心安了不少。
早早的治了,阿娘就能好。于蕙嵐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阿娘一定會沒事的。
老大夫開了方子,收了診金,阿爹讓哥哥把人送回去。
屋子里的沉悶的厲害。
這方子上的藥,一副就要五百大錢,這還是老大夫體諒于家的難處,把那些名貴的藥材都剔除了之后的結(jié)果。一副藥只能七天,也就是說,一個月就要下去二兩銀子。于家根本就吃不起!
柳春花陰沉著臉坐桌邊,她本以為,小閨女昨日里說的那些話就是為了唬娘家的幾個弟妹的。沒想到是一語成緘。她還真是得了這樣的重病,但是,這病她不治!
“方子給我,這藥誰愛吃吃去,反正我是不吃。我好端端的,能吃能睡,這大夫是庸醫(yī)!咒我死呢?!闭f著,就要去搶那桌上的方子,撕了,沒了個干凈!
于蕙嵐看得分明,撲過去抱住阿娘。
“阿娘,這病越早治,花的銀子越少。阿娘你這個時候開始吃藥,幾個月就能好。越往后,藥金越貴。阿娘,你吃這藥,就是給咱家省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