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形單影只的身影消失在黃沙中,兩人腳下開始震動,眼前景象裂出深痕,“噌!”的碎成成千上萬塊。
裴玄陵抬袖遮住眼睛,避免眼睛被高光晃瞎。而他身旁的寒淵卻不動作,直面讓人目盲的白光。
睜開眼時,周身一片漆黑,只能看見一丁點的亮光,若非御靈師耳目靈敏,能在黑暗中視物,可能現(xiàn)在就只能站著干瞪眼了。
“我們這是……出來了?”裴玄陵掃了一眼四周,發(fā)現(xiàn)他們正置身于夜奴城內(nèi)的主街上。
寒淵道:“嗯?!?p> 裴玄陵道:“龍湛呢?他去哪里了?”
從一開始他從禁地里掉進(jìn)這座死城,龍湛就不見了人影。
話才說完,一道黑影從兩人身邊閃過,裴玄陵迅速伸手,想要抓住,卻只抓下來一片衣袖。
黑暗中黑影越跑越遠(yuǎn),只剩下噠噠噠的腳步聲還在回響。
裴玄陵驚愕的收回手,道:“方才那是什么人!?”
寒淵道:“跟上去就知道了?!?p> 裴玄陵頷首,立馬跟上,二人一路穿過主街,在屋舍中穿行。半柱香后,兩人追著黑色人影來到一堆亂石山中。
裴玄陵瞧這熟悉的場景,道:“這里是?”
寒淵道:“祭臺?!?p> 幻境中,夜奴族長觸犯天道,天罰落下,祭臺在蒼雷中坍塌毀壞。
眼前這堆亂石堆里四周,石山中現(xiàn)出一截塌得只剩地基的空地,空地周圍刻有黑蛟的石柱聳立,四十九根有序的圍繞著坑坑洼洼的地基,不難看出來是祭臺的原址。
兩人踏入亂石之中,就看見空地上用烈火畫著一個圈,火圈中躺了一個人。
“龍哥!”
裴玄陵一眼認(rèn)出火圈中躺著的人。驚呼著就要跑過去,卻被猛然竄高的烈火擋住了腳步,不得靠近半步。
看著火圈中一動不動的人,裴玄陵急得抓耳撓腮,扭頭問寒淵:“前輩,你有沒有辦法越過火圈?”
寒淵淡漠的瞧了瞧烈火竄高的火圈,神色晦暗不明,狹眸中醞釀著異樣的色彩。
裴玄陵看不見他神色的晦暗,只知道火圈中的龍湛生死未卜,急得額頭上汗都下來了。
他伸手就要試圖穿過火圈,卻被寒淵眼疾手快的拉了回來。
“你干什么???”裴玄陵有點沒耐心了,語氣不善的道。
這人不幫忙救人就算了,還出手阻攔,到底出何居心!?
寒淵冷冷抬眼,道:“若是你不怕被燒成灰燼,可以盡管伸手?!?p> 或許是為了應(yīng)證他說的話,一只吱吱叫喚的胖老鼠從亂世中竄出來,在火圈邊緣試探了瞅了幾眼,單純的以為火圈沒什么殺傷力,后腿一蹬就要穿過去,卻在被火焰迅速包裹灼燒,瞬息就被灼火燒成了黑灰。
裴玄陵伸出去的手一抖,裝作鎮(zhèn)定的收回手,只感覺脊梁骨陣陣發(fā)寒:“……”
第一次覺得手爪子有時候欠是件會丟命的事!
裴玄陵道:“可這活不熄滅,怎么救火圈中的人?”
寒淵冷笑一聲,冷意分明,卻不是對著裴玄陵,他目光投向之處是一座石山,不算太高的石山在斜光的拉扯下,投射下一片黑漆漆的黑暗處。
寒淵的目光冷冷的盯著這片黑暗中,冷嗤道:“躲在暗處偷窺這么久,不出來見見多沒意思?!?p> 裴玄陵道:“你在跟誰說……”
‘話’還沒說出口,被他盯著的那片黑暗里就傳來腳步的噠噠聲,一個黑影從中走了出來。
“……”
黑衣人身高魁梧,每走一步都給人一種成熟穩(wěn)重的感覺??粗@黑衣人的身影,裴玄陵眼睛一瞇,總覺得似曾相識。
步出黑暗的黑衣人用面具下的眼睛注視著一頭白發(fā)的寒淵,打量的目光銳利且無禮,使得寒淵眉頭微皺,略顯不悅。
裴玄陵指著黑衣人,沖寒淵問道:“前輩,他是誰?”
問完,他發(fā)現(xiàn)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
寒淵沒正面回答,反問道:“你覺得呢?”
裴玄陵無語的瞅他:“……”
我他媽不知道覺得什么!
黑衣人用兩個黑窟窿似的眼睛打量他們,尤其是寒淵,那目光跟刀子似的銳利。一旁的裴玄陵深刻懷疑寒淵是不是得罪過這人。
黑衣人一抬手,烈火自他身后燃起,拉長的瞬間化作一條粗長的火蛇,嘶嘶吐著信子,紅光的眼睛盯著裴玄陵和寒淵。
巨響中,火蛇掃周圍的石堆,千年堆積在地上的冰冷石頭瞬間燃燒起來,蛇尾伴隨著劇烈的巨石碎裂聲,爬過的石頭立即四分五裂。
即便是裴玄陵心理素質(zhì)再怎么好,也被這巨響弄得頭皮發(fā)麻,毛骨悚然得緊。
“這這這!”他駭?shù)米彀驼f話都不利索了。
寒淵淡漠的看著眼前這巨大的火蛇,面色平靜得波瀾不驚。
這烈火同他們在幻境里看到的差不多,只不過火焰的顏色不對,幻境里的火焰是血紅色,而這化成火蛇的火焰卻透著幽幽滲人的綠色。
一眼看去讓人十分不舒服,肯定不是明夜那一脈獨(dú)有的火焰,跟龍湛的也不同。
但很快,他的思緒就徹底的卡在了這個臨界點上。
因為那火蛇在空中一個翻騰,巨大的蛇尾就當(dāng)頭沖他們抽下來。那蛇尾巨大無比,這一尾巴抽下來,比之泰山壓頂也不遑多讓,安能有命在?
可裴玄陵準(zhǔn)備躲閃的時候,蛇尾已經(jīng)近在咫尺。
別說是躲閃了,可能連尖叫都來不及!
“要死!”
裴玄陵瞳孔聚縮,大腦里頓時一片空白,心里蹦噠出這么一句。
下一秒,他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纏住腰身,朝后猛地一拉。
再回過神時,他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原地,后背抵著一只冰涼的手,穩(wěn)住他后仰的勢頭。
冰雪的氣息在鼻尖流動,一瞬間讓裴玄陵感覺仿佛置身冰天雪地,那股沒來由的熟悉感又冒了出來。
裴玄陵眨了兩下眼睛。那種沒來由的熟悉感停留了一會,便隨著寒風(fēng)消散了。
火蛇巨大的蛇尾抽下來劈了個空,重重的砸在地上,塵土飛揚(yáng),碎石飛射。
巨石崩裂聲傳來,地面上被砸出一條深深的裂縫,黑漆漆的像個豁然撕開的地獄口,在二人的面前咧開。
死寂了好一瞬,直到火蛇重新爬動起來,發(fā)出石頭碾碎的聲響。
裴玄陵回過神,顫抖著吁出一口冷氣。媽的好險!差點就沒命了!
方才蛇尾砸下啦的瞬間,裴玄陵只感覺自己三魂七魄都從頭頂飄了起來,現(xiàn)在魂魄附體,只感覺雙腿發(fā)軟,后背冒冷汗!
身旁的寒淵冷笑一聲,聲音冷得結(jié)冰:“費(fèi)盡心思的把人引進(jìn)這里,卻又躲躲藏藏的生怕我們知道些什么,欲意何為啊?”
把人引進(jìn)這里?
這讓裴玄陵想起了禁地那場沒來由的坍塌。
當(dāng)時雖不知寒淵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在山洞里,但從他的動作可以看出,他并沒有惡意,只是想止住封印中逃出來的邪祟。
那么弄塌山洞的就另有其人。在他掉落到尸坑里的時候,那個骷髏骨架擺的陣法就啟動了,將他困死在坑中。
還有那讓干尸暴動的傀儡陣,在他們倆踏進(jìn)去后,就激活似的動了起來。
停止運(yùn)作了千年的陣法早不啟動晚不啟動,偏偏在他掉進(jìn)去了就啟動了,有這么巧的事嗎?
像是專門迎接他倆而布下的。
可是讓他們?nèi)牖镁车呐e動又很是讓人匪夷所思,一個把他們引進(jìn)這里,又要誅殺他們的人,給他們看幻境里的事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寒淵一直說幻境里發(fā)生的事物,是施術(shù)者忘不掉的回憶,可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圍著明夜和昶煦轉(zhuǎn),若是說引幻境的人,究竟會是誰?
總之不太像面前這個黑衣人。
黑衣人將他們引進(jìn)來是為了殺了他們,至于是出于什么目的要?dú)⒘怂麄?,尤其是龍湛,總歸不是什么好的目的。
那么引他們?nèi)牖镁车牧碛衅淙?,什么目的不得而知?p> 黑衣人似乎懶得跟他們廢話,手掌一動,火蛇渾身烈火暴漲,嘶吼著沖他們撲過來。
寒淵冷哼一聲,從地上撿起顆石子,對著撲過來的火蛇,隨手將石子彈了出去。
在裴玄陵詫異的目光下,彈出去的石子瞬間被寒冰凍住,緊接著寒冰越結(jié)越大,下一刻,一條寒冰結(jié)成的蛇抬起巨大的頭顱,嘴里嘶嘶吐著冰結(jié)成的信子,寒氣逼人。
裴玄陵驚得下巴掉下來砸到腳背:“我去!這他娘……”
他有些找不到形容詞了!
寒淵冷淡的掃了一眼巨大的冰蛇,冰蛇腦袋低了下來,對著寒淵做出一副俯首稱臣的姿態(tài)。
寒淵命令道:“去,撕了這條蟲子?!?p> 一聲令下,冰蛇嘴里吐出寒氣,嗖的一下竄上了天空,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火蛇的脖頸,尖銳的長牙咬破火蛇的皮膚,脖頸處的烈火登時被寒氣凍成冰塊。
火蛇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裹著烈火的蛇尾沖著冰蛇砸過來,冰蛇被砸地撞在了石山上,巨石滾滾落下。
一冰一火兩條巨蛇在空中撕咬顫抖,卷起的寒風(fēng)吹得底下人衣袍咧咧作響,差點站不穩(wěn)腳跟,空中碰撞撕咬的巨響不絕于耳!
裴玄陵抱頭鼠竄的躲避著頭頂壓下來的石頭,沖寒淵喊道:“你這冰蛇戰(zhàn)斗力不行啊……欸!小心!”
一塊巨大的石頭從寒淵頭頂砸下來,寒淵卻一動不動的站著,沒有一絲避讓的舉動。
巨石在寒淵頭頂時,突然就遇上一股肅殺的寒風(fēng),寒風(fēng)中,巨石被碎成了齏粉,散落在寒淵腳邊。
一堆亂石之中,寒淵長長的白發(fā)紛飛,雪白的衣袖一塵不染。
裴玄陵道:“……”
他就是咸吃蘿卜淡操心,瘋了才回去擔(dān)心這老鬼被石頭砸得粉身碎骨!
寒淵淡藍(lán)色的眸子掃了一眼黑衣人的脖子,黑衣人只覺得脖子上寒風(fēng)凜冽,仿佛下一刻就會人頭落地,恐懼的往后退了兩步。
黑衣人手一揮,竄起的綠色烈火在寒淵周圍繞了幾圈,落地里三層外三層的將寒淵困在火圈內(nèi),想將其困死在火圈內(nèi)。
裴玄陵的嘴角抽了抽:“……”
這人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
竟然用烈火去困寒淵這老鬼,那雙眼睛是瞎了嗎?沒看見這老鬼一身寒霜,明顯就是個玩雪系術(shù)法的祖宗,腦子壞了才用火去止人!
他有些可憐這位仁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