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陵瞪大眼睛,驚愕的道:“這祭臺上封印了黑蛟的骨血!?”
哦,他想起來了,來之前寒淵曾給他說過關(guān)于黑蛟的傳說。
黑蛟不修正途,墜入魔途,試圖逃脫天道法則以魔軀封正成神,便挑起戰(zhàn)爭暴動,使戾氣大量滋生,助益他封正成龍神。后卻因作惡多端,被點化他的神明和另外三個神明聯(lián)手制住,剝離骨血封于四處,魂魄被鎮(zhèn)壓在十萬大山之下。
按傳說里的話,黑蛟骨血被封印于四處,其余三處他不知,但有一處他剛死里逃生,自然知曉——先前在夜奴城時,黑蛟的龍心就被明夜封印在對應禁地的那處祭臺。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帝都這處祭臺,居然也是封印黑蛟骨血的地方!
寒淵道:“嗯,上古時,帝都曾是鳳凰天尊后人的盤踞處,鳳火與南明離火一般,都是世間至岡至陽的神火,鳳凰天尊便將魔物封印于此,命后世子孫鎮(zhèn)守?!?p> 裴玄陵道:“之前雪姬在這里煉魔就是想破開這里的封印法陣,將魔物放出來……不對!”
說著,他收住話頭否決了這個猜測。猛然間回響起來,當初雪姬滿心滿眼都是煉魔,為的就是提升修為,不被天道所困縛,言語中壓根就沒提到過魔物,似乎壓根就不知道這祭臺上封印了魔物!
寒淵道:“當初雪姬用的陣法并非煉魔法陣。”
裴玄陵道:“不是煉魔法陣?”
寒淵淡聲道:“有一種叫聚戾陣,法陣跟煉魔法陣很像,但作用卻天差地別,這種法陣也是拿生人獻祭,作用是滋生并聚集戾氣,從而增大威力破開別的法陣?!?p> 裴玄陵思忖片刻道:“雪姬煉魔是被人指使的,剜心煉魔滋生戾氣,為的就是……”
寒淵接過他的話頭道:“為了讓戾氣大量滋生聚集,從而破開祭臺上的封印,釋放鎮(zhèn)壓的魔物。”
簡而言之,雪姬和哈桑都是幕后之人手中的棋子,一枚手不沾血腥,不會暴露無遺的棋子。
裴玄陵道:“這手法簡直跟哈桑當初引龍湛去血祭封魔陣一模一樣!”
同樣是利用人心的貪嗔癡欲,引著別人往他描畫好的路線往前走,自己卻坐在帷幕后坐享其成。
裴玄陵道:“幸好當時你及時出現(xiàn),沒能讓他把法陣繼續(xù)下去?!?p> 寒淵搖頭道:“不,我出不出現(xiàn)跟破開不破開封印沒有太多關(guān)系。”
裴玄陵一頭霧水的看他,道:“哈?”
寒淵道:“帝都的封印是由鳳凰天尊的后人鎮(zhèn)守,鳳族后人不死,封印不破?!?p> 裴玄陵道:“照你這么說,鳳族后人不死,封印不破,那幕后之人一番作為豈不是白費功夫?”
寒淵道:“并非白費功夫,鳳族后人這世上僅存的血脈,只有獨獨一人?!?p> 裴玄陵驚愕不已的呼出聲道:“什么???鳳族后人只有一個了?”
感覺到自己情緒太多激動,裴玄陵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
隨即他又想到一個問題,感慨道:“欸,不過只要這位鳳族后人不被幕后之人殺了或是天生短命,封印依舊破不開?!?p> 寒淵卻不給他喘息之機,當頭一盆冷水給他從頭潑到底:“你們白鹿司和雪姬交手時,五人中有一人就是鳳族人?!?p> 他這盆冷水可謂是潑地一滴都不浪費,不僅把裴玄陵潑得渾身泛冷,更是潑地他愣在原地。
半響,裴玄陵才回魂,伸手指著白鹿司所在的方向,不可置信的一字一句問道:“我們白鹿司里,有鳳族最后的后人???是誰!?”
寒淵道:“嗯,樓明玉的后人,你們的司君大人?!?p> 裴玄陵這回是徹底的三魂七魄都從腦袋頂冒出升天了,只剩個空殼子的軀體傻愣愣的站著,找不著北。
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樓千居然是鳳族后人,而且還是最后的那一丁點血脈。
回想起當時在祭臺上跟雪姬交手,被打的吐血,差點從祭臺上摔下去的樓千,裴玄陵心里萬分感慨,司君大人命還真是硬,萬幸沒被雪姬給打死。
話雖如此,但換個角度想,幕后之人是知道樓千是鳳族人的,但并沒有親自動手殺他,而是退而求次的利用雪姬這枚棋子,在雪姬不知覺的情況下布下聚戾陣,同時為了防止白鹿司眾人阻止,讓她把所有人都殺掉,殺掉的人中就包括樓千。
設想寒淵沒有及時出現(xiàn),雪姬煉魔陣被魏子青破了,到時候雪姬發(fā)狂引來天雷,他們同樣逃不過一死,樓千一死,封印法陣就會破開,即便沒有了聚戾陣,封印也依舊破開了。
他們要么被雪姬殺死,要么就被天雷劈死,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一死!
幕后之人當真是好算計,不僅給自己兜了底,成與不成都是一箭雙雕,除了礙事的白鹿司眾人,同時也除了鳳族后人,破開了封印。
望著被層層士兵把守的祭臺,裴玄陵犯難:“你要怎么進去?”
總不能插上翅膀飛上去吧?
寒淵不答,抬臂揮袖臨風,兩人的身形變得如靈體般透明起來,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要潰散在空氣里隨風而去。
“走吧?!焙疁Y收袖,冷冷道。
“哦。”裴玄陵放下細細打量的手,連忙跟上。
兩人與把守士兵擦肩而過,士兵卻毫無察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正前方,完全沒注意到有人從身旁經(jīng)過。
裴玄陵好奇的伸手在士兵眼前揮了揮,發(fā)現(xiàn)那士兵看不見他似的。
寒淵出聲止住了他這無聊的動作:“時間有限,趕緊走?!?p> “哦哦哦。”裴玄陵不敢耽擱,收起了好奇心,加快步子上了祭臺。
一個月前他們在祭臺上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又是兇獸嘶吼又是天雷炸驚,弄得滿城老百姓不敢出門,祭臺上全是血水,地面幾大道深深裂痕,場面慘不忍睹。
此時的祭臺被重新修繕了一遍,地上鋪的磚都嶄新得很,當初堆滿生人心臟,血水橫流的景象就像是昨日的恍然驚夢。
裴玄陵道:“你方才說只要鳳族后人不死,封印法陣就不會破,那么你要如何取魔物?”
殺人破陣,他相信寒淵肯定是不會做的,雖有時這老鬼出手狠厲,對逃逸雪妖更是手下不留情,但絕對不是濫殺無辜的人。
寒淵道:“本尊自有法子?!?p> 言畢,他來到祭臺中央,彎腰伸手掌貼在地上,只見他手掌輕輕一按,以他手掌為中心,朱紅色烈火朝四面八方流竄,在地上連繪成了個圓形法陣。
法陣覆蓋整個祭臺,從里到外一圈圈繪梵文,每個梵文上爬滿烈火,透著一股莊嚴肅殺的氣息。
裴玄陵只看了一眼,就感覺靈神劇烈震顫,撕裂魂魄的疼痛直沖腦門。
疼痛使他額頭上滲出薄薄的一層冷汗,半邊身子仿佛被扔進烈火中狠狠灼燒,燙的隨時能自燃。
忽然間,他眉心的霜花印發(fā)出微弱的光,一股冰涼的感覺自眉心向大腦擴散,緩解了腦子里撕裂的痛楚。
抬眼去看法陣中央的寒淵,只見他負手而立,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又出于某種原因,不能說出口。
“不要去看那些梵文?!彼渎曁嵝雅嵝?。
裴玄陵痛楚剛消下來,自然知道那梵文的厲害,怎么可能再去給自己找痛受,經(jīng)他提醒后果斷的瞥開眼睛,不再去看那些梵文。
他沒好氣的來了句:“知道了?!?p> 早的時候不說,偏偏等他疼過勁兒了才說!
寒淵不再理會他,垂下眼眸看腳底下。在他腳下是一幅振翅飛翔的鳳凰圖騰,火翅翔天,鳳翎飛舞,百鳥之王的氣息撲面而來。
圖騰上烈火灼灼燃燒,寒淵站在其中,連衣角都沒被火焰燎到。他靜靜的注視腳下圖騰片刻,嘴唇翕動了一下,說了一句無聲的話,陣法邊緣的裴玄陵意外的聽到了。
他說的是:“鳳凰揚翼天下震,而今你后人凋零,這陣也該破了?!?p> 話音一落,裴玄陵收起的浮霜出現(xiàn),徑直飛向寒淵,接住短劍的寒淵伸手在劍刃上一拉,手上傷口立現(xiàn)。
骨節(jié)分明的玉手被血染成刺目的紅色,指尖往下一滴一滴的滴血,就這滿手的血,寒淵開始繪出彎曲古怪的紋路,繪完就一手打在鳳凰圖騰上。
血色紋路落下的一瞬間,鳳凰圖騰登時被冰霜覆蓋,灼熱的氣息被寒冷替代,烈火爬滿的陣法被冰霜凍結(jié)。
下一刻,寒淵在空中做了個抓的手勢,腳下的冰霜炸開,漫天冰晶,法陣中一團被黑氣包裹的東西顯出形來。
裴玄陵眼里驀然瞪大,是黑蛟骨血,魔物!
魔物現(xiàn)形,黑氣彌漫開來,黑氣中傳來吵雜的聲音,男女老少皆有,時而尖銳刺耳,時而如耳邊低語,讓人捉不住一點的清晰字句。
裴玄陵捂住耳朵都沒能減弱這聲音半分,吵得越加頭疼。
陣中央的寒淵也是眉頭微皺,很是不耐,抬手飛速在魔物上落下個法印,肆虐的黑氣頓時消散。
黑氣散干凈,裴玄陵這才看清楚寒淵手上的魔物是何東西。
那是一節(jié)脊骨,約有兩尺來長,白森森的骨節(jié)上沾染著未干涸的黑血,仿佛才從脊背上剝離。
寒淵手一攏,脊骨消失,拂袖朝裴玄陵走來,給他一個跟上的眼神。
裴玄陵很有眼色的跟上,等下了祭臺,那些士兵還是絲毫未覺的站著,方才祭臺上那么大的動靜,都沒驚動他們。
裴玄陵道:“你取出來的魔物是龍脊?”
寒淵道:“嗯?!?p> 裴玄陵道:“為何要此時來???”
只要鳳族人不死,封印就永遠不會破開,寒淵有能力取,就可以隨時來取,為何要在這個時間點上來???
寒淵道:“防止有人捷足先登?!?p> 捷足先登,有人想拿走祭臺上的魔物?
裴玄陵沉吟片刻,就明白了他說的這個人是誰。
他這一番動作,恐怕有人的算盤打的再怎么響,也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