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勝利者的金冠
夜仿佛從來都沒有過這么安靜,風(fēng)停了,雪也不再下。
天地之間好像只剩下了那只小夜狐凄慘的哭聲,空曠的江北郊區(qū)外的樹林中,此刻的氣氛竟然是如此的悲涼。
我和易欣星沒有了任何言語,只能愣在了那里。
心中一片空白。
只能呆呆的看著那小夜狐撲到自己母親的身前,嚎啕大哭,是那樣的傷心。
那公狐似乎已經(jīng)油盡燈枯失去了意識,那母狐顫抖著伸出右手撫mo著自己正在哭泣的小孩,眼中滿是慈愛。它喃喃的說:“怎么又哭了,沒出息?!?p> 那小夜狐邊哭邊口齒不清的不停喊著道:“娘,娘!”儼然如同一個牙牙學(xué)語的孩童一般無二。
那母夜狐凄涼的笑了下,然后從地上顫抖的撿起那個小夜狐掉在地上的死麻雀,輕輕的放在了小夜狐的手上,對它說:“乖,娘沒事?!?p> 看到此處,我的眼淚再次的流下,從上大一以后,我基本上就沒有哭過了,不知為何,此時眼淚竟然止不住的流下
望著眼前的夜狐母子,我心中竟然全是內(nèi)疚與不安,盡管它們根本不是人類,盡管它們是害人的妖怪,盡管,剛才說好了,決一死戰(zhàn)。
而我現(xiàn)在卻覺得,我好像是一個兇手一般。
怎么會這樣!?。吭趺磿沁@種感覺????!
旁邊的易欣星也面帶著驚訝,恐怕他還不能理解為什么,這些害人的妖怪竟然還會有如此的情感。
我的頭像要炸了一般,這是為什么呀。為什么我雖然贏了,可是卻如此的自責(zé)。萬物皆有靈性,難道所謂的除魔衛(wèi)道根本就是個錯誤么?那我學(xué)《三清書》也是個錯誤么??
正當(dāng)我倆正在迷茫的時候,隱約的聽見了那母夜狐的聲音,它顫抖著對我說:“陰陽先生·····你過來一下吧。”
我抬起頭,望了望那趴在雪地上的夜狐,又望了望易欣星,易欣星對我搖了搖頭,我大概能懂他的意思,他是怕那夜狐會趁我過去的時候和我同歸于盡。
但是我還是決定要過去,不知為何,也許是我心存內(nèi)疚吧。我沒有拒絕一個即將死去的母親的理由。
于是我掙扎的站起身,后背上傳來如同刀割一樣的刺痛,疼的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是依然堅定的向它蹣跚的走去。易欣星見我鐵了心,也不好勸我。于是他嘆了口氣,拿起了笑藍(lán)燈,走到我身邊攙著我,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等我倆走進(jìn)那夜狐時,那只正在母親身邊哭泣的小夜狐含著眼淚用一種充滿了仇恨與悲傷的眼神瞪著我,使我不敢和它直視。
那母夜狐顫抖的對它說:“乖,聽話,不要怪他們。”
我在了離她半米的地方,易欣星站在我旁邊,他不敢放松警惕,畢竟它們是妖怪。
我剛坐下,只聽那母夜狐對我說:“陰陽先生,你贏了。為何還如此表情?這不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嗎?這,不就是你們的正義勝利了么?”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它,雖然我贏了,但卻十分的悲傷,我開口對它講:“對不起,這不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我想要的,現(xiàn)在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p> 它見我再一次的向它道歉,無力的笑了一下,開口對我說:“陰眼先生,你很有趣,和我之前碰到的那些虛偽的人不一樣,所以你不用為自己所做的事而自責(zé),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這是命運。不是你我所能更改的?!?p> 我聽完它說的話后,依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而它此時卻顫抖了起來,它身邊的公夜狐已經(jīng)開始一點點的消失了,看來是時辰快到了,它馬上就要魂飛魄散了。
她顫抖的和我說:“我們本來就是水火不兩立,你做的并沒有錯,我現(xiàn)在快要死了,其實即使是活著也不會有什么快樂了?!?p> 她表情復(fù)雜的望了一眼整頓在她身邊的小夜狐,接著說道:“看在你的心中還存在著所謂的善念,好吧,在我臨死之前再告訴你一件事吧。”
我不知道此時的她能對我講什么事,我只能點了點頭,于是這母夜狐便跟我講出了它們一家為何出現(xiàn)在哈爾濱的經(jīng)過。
原來這兩只夜狐已經(jīng)有幾百年的道行了,民國的時候陰陽先生大顯其道,所以大多數(shù)的夜狐都被殺光了,整個夜狐一族只剩下了他倆。它們以前確實禍害過不少人,也殺過不少陰陽先生,但是到了*的時候,它們卻也只能倉皇逃跑,因為在那個年月里,根本已經(jīng)沒有人信這一套了,正所謂無知者無懼,人心如果擰成一股勁兒的話,不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最終會被打跑。
夜狐當(dāng)然也不例外,那時的母夜狐就已經(jīng)懷了小夜狐,為了不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險,它倆只好跑到了一個大山之中,閉氣長眠了起來。
可是沒想到,就在今年的春天,竟然有一個人類找到了它們的藏身之處,并且將它們喚醒了過來,而那個人的目的是要搶它兩個身上的一件寶物,一塊不知道是哪種動物的皮,相傳夜狐的來源和這塊皮有這密切的關(guān)系。是夜狐一族世代相傳的寶物。
它倆當(dāng)然不會對一個人類妥協(xié),更何況是要把夜狐的寶物拱手相讓了,于是它們便動起了手來,哪料到那個人竟然十分的厲害,它兩個根本不是對手。
它們身受重傷,在拼死一搏后找到機(jī)會借著山下的水路終于逃過了一劫,那山下的河屬于松花江的支流,它們便順著河水飄到了緊挨著松花江的哈爾濱。
到了哈爾濱后,由于身受重傷的母狐動了胎氣,再也無法忍耐,便在公狐的陪同下來到了江北郊區(qū)的這片樹林,生下的那小夜狐。由于夜狐的習(xí)性,產(chǎn)下幼仔后必須在四十九天之內(nèi)將幼子寄生在人類的小孩身上,否則幼子就會魂飛魄散。
于是它便趁著夜色潛入了市區(qū),恰巧讓它碰到了宋佳母子。而接下來的事情,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大概了。想不到它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竟然還是重傷未愈,如果它倆沒有受傷的話,恐怕我和易欣星早就身首異處了。
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本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妖怪會出現(xiàn)了,但是喚醒它們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呢?難道現(xiàn)在這個社會,真的還有別的白派陰陽先生存在么?而且聽它這么說,那個人還十分的厲害,想想我二人即使和受傷未愈的它們打斗,都已經(jīng)是筋疲力盡滿身傷痕了。
而那個人竟然可以毫發(fā)無傷的差點殺死它們!可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斬妖除魔么?不可能的,因為它們那時已經(jīng)在長眠了,這不是白派的作風(fēng)。況且,他還要搶這些妖怪的東西,所以,那個人一定不是什么善類。
說完這些后那夜狐又開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看來它是強撐著說完這些話的,那小夜狐見自己母親如此的痛苦,頓時又大哭起來。從出生就沒在母親的身邊停留多長時間的他,沒想到再次見到父母,卻就是訣別之時。
我們雖然身不由己,但這種它們拆散母子的人,不是兇手又是什么?
可是我只能這么做,如果再給我次機(jī)會選擇的話,我依然會選擇和它們戰(zhàn)斗,因為我別無選擇。
我,畢竟是人。
但為何,我此刻卻是如此傷心呢?
那母狐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變白,這是魂飛魄散的前兆,她用盡所用的力氣抬起手,撫mo著自己的小孩,顫抖著對我說:“你····要··小心····因為···我預(yù)感到··妖···和人··之間···將再次···的···小心那個人····他和你一樣······?!?p> 由于它馬上就要消失了,說的話斷斷續(xù)續(xù)的,我聽不清出它說的是什么。只能不打斷它,讓它說出想說的話。
它顫抖的說:“求你··至少··讓我們···母子···一起,那···皮···送你?!?p> 我聽懂了它的這句話,于是便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它見我點頭了,便又望著自己的這個沒有見過幾面的孩子,它哭了,顫抖而微弱的說:
“如果····有··來生···真希望·····還能·······做你的母親?!?p> 說完最后的話后,她便徹底的消失不見了,樹林之中只殘留了點點白光,這是這位偉大的母親曾經(jīng)真實的存在過的證明。
望著母親消失了的小夜狐,頓時失去了理智,它凄慘的哭著,徒勞的想抓出那些白光,口齒不清的喊著:“娘!娘!”
我和易欣星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孰對孰錯,根本就沒有定義,孰勝孰敗,也沒有了意義。
更何況那可悲的‘正義’。
此刻的我,雖然心情極其復(fù)雜,但是我沒有忘記我剛才答應(yīng)那母夜狐的最后一件事,此時的我,已經(jīng)不允許任何優(yōu)柔寡斷了。
我問站在旁邊的易欣星:“易哥,你是《三清奇門》的傳人,這個還沒成型又身受重傷的妖怪,奇門之術(shù)里可有能救它之法么?”
易欣星搖了搖頭,對我說:“救不了了。就是真的有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p> 我苦笑著對他說,是么?
他沒說話,我心中已知大概。這就是命運。
我對易欣星說:“易哥,剛才那母狐說的那塊皮,應(yīng)該還在剛才我去的那個地方。麻煩你把它拿過來吧,發(fā)著白光的就是?!?p> 易欣星點了點頭,向樹林深處走去。
而我則咬著牙掙扎著再次的站起,步履蹣跚的走到那小夜狐的面前,也許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它此時正在發(fā)呆,也不知道哭了,正在呆呆的望著自己的小手,那只凍硬了的麻雀正安靜的躺在那里。
那母夜狐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能送它孩子一程,因為它不想看見這孩子僅剩的三天,是在悲傷中度過,與其這樣,還不如現(xiàn)在就送它上路。
可是說起來簡單,等到真要我動手的時候,我望著它現(xiàn)在這副神情卻有些猶豫了,那股莫名的傷心又涌了出來,我雙腳一軟,竟然跪在了那小夜狐身前。
就讓我來繼續(xù)當(dāng)罪人吧。
從挎包之中取出了最后的一張‘甲午玉卿破煞符’,我低著頭,把那張符輕輕的貼在了那小夜狐的額頭上,我的眼淚又一次的流了出來。
對不起。
急急如律令。
沒有任何掙扎,沒有任何慘叫。等我抬起頭的時候,只見到雪地之上的那只凍硬了的麻雀,而那小夜狐已經(jīng)化成了點點白光,映著我的淚水流下,從此夜狐這種妖怪,正式的消失在了歷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