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欽天監(jiān)
報名進宮做女官的隊伍在正陽門就排了老長，由于隊伍中大多都是還未出嫁的少女，因此前來報名之時，也大多帶著帷帽，遮住自己的面容。
姜泠帶著一只白紗竹編的帷帽，紗布輕柔，時不時地被熏風吹至鼻尖，讓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尖。
排到姜泠面前時，她看了看前面的排成一列的木牌，陷入了沉思。
這些牌子上面寫著官名，由前來報名的人自行挑選。
“尚食局……”姜泠摩挲著最中間的一個木牌子，想到自己那不忍直視的廚藝又如碰到燙手山芋一般丟下。
她又瞥見了一旁的“太醫(yī)院”，如果自己不小心將毒藥當成良藥，是不是比起現在抗旨不尊還要慘。
刻著“太醫(yī)院”的木牌子又被扔到一邊。
姜泠的眼風在桌上的木牌子中掃著，最終停下目光，落在了最左邊的一個牌子上。
她撿起這個牌子，只見這上面刻著“欽天監(jiān)”三個字。
“好了沒呀！”后面排著隊的人忍不住出言催促道。
姜泠也沒時間選擇了，只得拿著這個木牌子要一旁登記入冊。
登記好后，她就隨著前面的隊伍一同頂著烈日走入了正陽門，正陽門內，是一條寬闊的宮道，最前面，由一位手持拂塵的小內監(jiān)領路。
內監(jiān)按照各自選擇的牌子進行分類，同一種官職的便分為一類，為競爭對手。
不遠處，一位身著綠色宮袍的女人搖著扇子走了出來，身后跟著一位宮婢為其撐傘遮陽。
最前面的內監(jiān)垂著首低聲提醒道：“這是沁芳姑姑?！?p> 眾人識相地齊聲行禮：“見過沁芳姑姑?！?p> 沁芳倚在椅子一側，將扇子遞給了一旁的婢女，那婢女立刻接過，輕輕蕩著扇子搖了起來。
“尚食局?！彼曇舨惠p不重。
隊伍中立刻有幾個女子站了出來，搓著衣角緊張不安地看著沁芳。
姜泠站在人群中，觀察著一切。
剛開始無非是問一下理論上的東西，譬如食物的相輔與相克，譬如油鹽醬醋的調和比例，紙上談兵而不切實際的東西，姜泠很快就聽的昏昏欲睡。
問過好幾撥人后，才輪到欽天監(jiān)。
與姜泠共同競爭的只有一個女子，畢竟欽天監(jiān)這種地方所掌管的東西大多是女子所接觸不到的。
與剛才那些人一樣，沁芳問了很多口頭上的理論知識，旁邊一個女子聞言喋喋不休地說了好多關于占星卜卦的知識，引得沁芳連連點頭。
“到你了?！贝桥诱f完，她又轉頭看向姜泠。
姜泠的臉映在帷帽間，看得并不真切，她站的筆直，道：“我觀姑姑面相是有福之人。”
沁芳來了興趣：“怎么說？”
姜泠淺笑：“姑姑的兒子可是在國子監(jiān)上學？因為小公子腦子快，所以得了圣上特許，可以入國子監(jiān)，同貴族公子一同學習?！?p> 這還是從姜以牧口中聽說的，說是國子監(jiān)來了一名宮中女官的兒子，學得快也討夫子喜歡。
沁芳見她說中了，原本懶散的身體也箍直了一些：“你繼續(xù)說。”
一旁同她一起競爭的人見狀有些心急起來。
姜泠又迎著驕陽繼續(xù)道：“姑姑早年和離，命中也無婚嫁之緣，但這也是福事，姑姑身為女子，一人撫養(yǎng)弱子，一不仰仗夫婿，二不依靠娘家，實為我輩典范，我觀姑姑命格，往后吉星高照，旭日東升?！?p> 在場的其他人聽見姜泠毫不避諱地說出了沁芳的陳年往事，不由得為她倒吸了一口氣。
要知道沁芳是最煩這些舊事被人提起的。
然而沁芳的反應卻出人意料，她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你這個丫頭倒機靈?！?p> 姜泠婉轉一笑，退回隊伍。
不一會兒，沁芳身后的那名宮婢便走了下來，到姜泠身邊時，小聲道：“姑娘，你的牌子。”
姜泠將牌子遞給她問道：“這是何意？”
那宮婢笑了一聲：“姑姑留了你的木牌子，就說明你通過了?！?p> 收了姜泠的牌子后，那宮女又走了回去，將牌子放好。
經過篩選考察，最終只留下了五個人，分別為不同官職，有不同的內監(jiān)上前為姜泠引路。
姜泠一路跟隨著，穿過一道狹長的紅墻白瓦，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女孩的笑聲。
“想是有貴人在此處玩耍?！币返膬缺O(jiān)小聲說道。
姜泠點了點頭，忽然幾個人影印入眼簾。
隔著幃帽，她也竟能將這些人差不多都認全。
最左邊身著白袍笑地很是惡劣的便是沈辭舟，還有沈柏軒與嘉宜縣主二人，中間的是一位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穿著纓粉色的華服，手中捧著一株山茶花。
“見過公主殿下?！蹦切缺O(jiān)看著越來越近的四人，先行行禮。
想必中間那位女孩便是公主了。
粉衣女孩笑了笑：“免禮吧。”
隨后又對著身后人道：“表哥表嫂，你們難得進宮一次，一會兒去我殿中，我新學了一首曲子，父王總說不好聽，我偏不信?！?p> “還有你，小表弟！”小公主拉著沈辭舟道。
姜泠見狀也趕緊垂首，幃帽的輕紗輕輕懸在臉邊。
也正因為如此，那邊的幾個人并未認出來自己。
四人從身旁經過，姜泠感覺到一股異樣的眼光從一旁投射而來。
待四人離去之后，她才抬起臉，長舒一口氣，準備繼續(xù)跟著前面的內監(jiān)往前走。
只感覺邁腿的時候腰間略沉，她低頭一看，正瞧見一枚玉佩懸在自己腰下，通體澄白，刻著一個“沈”字。
是沈辭舟。
他竟認出自己來了？
姜泠趕緊將這玉佩取下，不動聲色地塞進懷中。
那小內監(jiān)壓低了聲音：“這是圣上與皇后的獨女青微公主，集萬千寵愛，不過她人也很好，沒什么架子?！?p> 姜泠點了點頭，
剛到欽天監(jiān)，內監(jiān)便帶著姜泠引見了監(jiān)正張若水，他身著一襲官袍，正坐在桌旁寫字。
“張大人好?！苯龊苁枪郧?。
張若水摸了摸胡須，問道：“新來的？”
“是?！苯鰬艘宦?。
張若水繼續(xù)執(zhí)筆寫字，頭也不抬：“那便從司晨做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