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很長的夢,在這里,我仔細聆聽著。
這顆樹我認得,只不過上一次見它還是盛夏時候,現(xiàn)如今這里已入深秋時節(jié)。它曾經(jīng)茂密的枝葉一片片正在遠離著,投入河流或是隨風,它變得孤單了,曾經(jīng)能遮擋太陽的它不見了。
在它那光禿禿的樹干下,徐洛一家人以及呂玉久都在,只不過表情都挺嚴肅的,似乎我錯過了什么重要情節(jié)。
“徐洛,你自己選擇吧?!眳斡窬谜驹谝慌跃従彽恼f。
我看見徐洛在那里猶豫不決,臉上掛滿了他的處境,進退兩難。
他不再是我最初看見的那個小孩子模樣了,徐洛已經(jīng)長大了,至少跟我差不多了,曾經(jīng)那個抓蝌蚪的少年溺死在了那條河里,河里流淌著他的尸骨。
“我……我想留在村里?!?p> 這句話徐洛想了許久才說出來,我看他的父母一臉釋懷,而呂玉久則是意味深長的嘆了一口氣,背著手走出了他家的門。
我跟著呂玉久走了出去,跟隨他一起回到了他家。
他似乎不在是村長了,好像傳位給了一個品學兼優(yōu)的年輕人,也就二十幾歲。
呂玉久回到家第一時間坐在了自己的搖椅上,靜靜地抬頭看著昏暗的天空,一手慢慢搖著扇子,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卻又看開的樣子。
“秋天果然不適合我啊—”
呂玉久感嘆著,臉上的憂愁又多了幾分。
我站在一旁,默默陪伴著這位孤寡老人,盡管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永遠不會知道。
天空淅淅瀝瀝下起小雨,睡著的呂玉久被雨滴叫醒,他遲緩的站起身,費力的拉著搖椅往屋里走去,他老了。
他走進房子后把門關上了,把我鎖在了外面。
我回頭向著徐洛家走去,他們還站在院子里,或許說是徐洛站在院子里不回去,他的父母是去勸說的。o
我好奇剛剛離開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恰好看到了那地上的信—夾雜著請柬。
我蹲下身子去看它,它卻早已被雨浸濕而失去了墨水,不過我還是看清楚了,至少是誰寄來的我知道了—秦清雪。
我用自己是這個夢的主宰的特權把信恢復了原樣,但這僅僅只對于我來說。
我打開了信,映入眼簾最明顯的就是那張請柬,那是秦清雪婚禮的請柬。我很震驚但卻不太震驚,我將請柬拿下看清了后面的字,很潦草,看得出來這后面的字是秦清雪匆忙加上去的。
“徐洛,我要結婚了,和我不愛的人,我想去那天邊的草坪上看彩虹,你能帶我一同前去嗎?”
這信很委婉,我看完了信知道徐洛為什么會站在雨里了,但卻又不是很理解,我想說兩句卻又無能為力。
我知道他在做思想斗爭,過了許久才重新動彈起來。
雨水把他頭發(fā)放了下來,順著發(fā)端流到了眼角,我看不清是淚還是水,只看見了他堅毅的眼神。
“爸,媽,我想好了,我想我該出去闖闖了?!?p> “真的嗎?”
“嗯?!?p>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對?!?p> 徐洛父母雙眼失去了光彩,但很快就又裝作沒事的樣子,揮揮手同意了兒子的決定。
他快步走出了家門,一步三回頭,告別了這個養(yǎng)育了他幾十年的家。待看不清徐洛背影時,他的父母終于還是哭了出來,哭的那樣大聲,回蕩在這陰雨之中。
我跟隨著徐洛來到呂玉久家門前,雨水不停拍打著世界的同時也在不停沖洗著它。
徐洛走上去輕輕叩了叩門,“師傅,您在嗎?”
“在,進來吧?!?p> 呂玉久的聲音如今小了許多,沒有了之前呼喊徐洛是的意氣了,現(xiàn)在更像是一位垂暮的老人,在和這世界說著最后的輕語。
徐洛踏進門去,看見了佝僂著身軀坐在草席上的呂玉久,臉色那樣的蒼白。他趕忙跑去準備把呂玉久扶到床上,卻被呂玉久一把推開了。
“別看我這樣,我身體還用不著你擔心!”
呂玉久大聲斥著,但斥完便開始劇烈咳嗽起來,伴隨著鮮紅的液體。
“師傅!”
徐洛驚呼著跑過去攙扶起呂玉久,把他扶到了床上躺著。
“師傅,你就這樣躺著,我去給你找郎中!”
還沒等呂玉久拒絕,徐洛早已跑了出去,消失在了煙雨朦朧中。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看著眼前這位熟悉又陌生的老人,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每一道都是水溝,引導著從頭頂留下來的水澆灌在五官上。
他看上去如此痛苦,我想應該是活不了多久了,怕已是病入膏肓有些時日了。
不知道我在一旁就這樣呆了多久,徐洛終于把村子里的郎中帶了回來。
那郎中坐在呂玉久身邊將他手拿起來把著脈,徐洛和我則在一旁提心吊膽的靜靜看著,看著那郎中的臉色越來越復雜,我們也都猜到了結局。
郎中把呂玉久的手放下,看向徐洛嘆了口氣,接著又擺了擺頭,把他請到了大廳里。
“徐洛,我看老村長的病大概沒得治了,他的心跳紊亂得一團糟,時間怕是沒多少了,該陪陪他就陪陪他吧,后事也準備準備吧。”
“真的沒得救了嗎?”
郎中搖了搖頭,推開門撐著油傘走了。徐洛站在門口望著遠去的背影,啜泣不止。
門外的雨依然淅淅瀝瀝的,落葉鋪滿了院子,夕陽落在了地上。
等徐洛收拾好了情緒來到呂玉久身邊,發(fā)現(xiàn)呂玉久不知何時睡著了,他睡的很香,似乎身上從未有過疾病。
“師傅,我回心轉意了,我想我會出去闖蕩的,只不過不是現(xiàn)在,我想陪你這人生的最后一程。”
徐洛深情的說完后推開了門,踩在夕陽上面,走向了污濁的道路,泥濘濺起,沾滿了他潔凈的褲腳。
秋天的綿雨不斷,一切都在更代。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