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他，是誰？！
天色已晚，夜幕已臨。
整個夜空如同黑絲絨緞面，其間點綴幾粒寒星。
窗外時有飛鳥路過，留下嘰嘰喳喳的叫聲，給寂靜的夜里帶來一絲生氣。
夜貓咖啡館此時已經(jīng)打烊，大門緊閉。
月光如輕紗般，穿過落地窗玻璃，均勻的灑向室內(nèi)。
淡藍色清輝披在室內(nèi)兩人身上，而兩人身前是一張桌子，桌上平攤著一幅畫卷。
微黃色的紙面上，畫著一個圓形物件。
從畫上還未干透的黑色墨跡來看，這幅畫應該是剛剛匆匆畫就。
畫上筆觸落筆潦草，線條之間盡顯稚嫩，顯然畫者沒有受過專業(yè)的美術訓練。
但從畫上物件繁復的細節(jié)來看，畫者應該有在努力勾勒物件的全貌，盡量還原物件的真實樣貌。
畫中圓形物件表面遍布著密密麻麻的花紋，似是一只只爬蟲糾纏在一起，形容恣意，在隨性之外，卻又好像暗藏著一種規(guī)律，在混亂和守序之間，達成了一種奇怪的平衡。
這些花紋既似圖案又似文字，仿佛遠古的咒文重現(xiàn)人間，只要隨便一看，就能吸扯住你的全部心神。
奇怪，當時看到這黑球時，怎么沒有注意到這么多細節(jié)。
萊恩眼中透露出一絲困惑。
其實他對能還原黑色球體幾分原貌，本來并沒有多少信心，畢竟只是在幻境中匆匆一瞥。
但奇怪的是，當他提筆準備畫圖，搜索腦中關于黑色球體的印象時，一副畫卷就像憑空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任他臨摹。
畫中黑色球體每處細節(jié)都勾勒的細致入微，仿佛是一張照片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不愧是老板，觀察力就是仔細，這么多的細節(jié)都能記住。哪怕是照片，在細節(jié)還原度上，也不過如此?！?p> 菲尼克斯看著桌上的畫，嘖嘖稱奇。
自從確認自己短時間內(nèi)沒法從萊恩的魔掌逃脫后，他就很痛快的改變了對萊恩的稱呼。
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完全進入角色，叫老板叫的特別順口，過渡非常絲滑。
當然，萊恩更相信，一旦讓菲尼克斯找準機會，可以不再受自己鉗制，他捅刀子時一定會捅的更痛快。
這個人，不能輕信。
“珠子的材質(zhì)大概類似石頭，缺乏光澤，大小約莫一個拳頭大?！?p> 萊恩沒有理會菲尼克斯的吹捧，而是向菲尼克斯仔細描述黑色石珠無法在畫中直接呈現(xiàn)的其他細節(jié)。
“好的，好的?！?p> 菲尼克斯不住點頭，如小雞啄米。
“現(xiàn)在你應該知道我要的東西是什么樣子了。你大概什么時候能給我消息？”
菲尼克斯低頭沉吟了一下，“我明天上午就去找麥克斯。這事得趕緊去問，不然萬一這珠子真是什么值錢玩意，我擔心麥克斯會很快脫手?！?p> 菲尼克斯很知趣的沒有問太多細節(jié)，比如這個珠子到底是什么東西，萊恩對珠子這么上心到底是因為什么等等。
他知道什么事情是可以問的，什么事情是自己可以忽略不計的。
菲尼克斯是個老江湖，他不會在這種低級問題上犯錯。
萊恩拍了拍菲尼克斯的肩膀，笑道：
“那我們明天這個時候在咖啡館后面的小路上碰頭?！?p> 菲尼克斯畢竟明面上還是崔斯特的人。
所以自己與菲尼克斯的關系不能暴露在明面上。
自己作為警察，卻和崔斯特的手下接觸頻繁，總能讓有心人嗅出不一樣的味道。
這，會帶來很多麻煩。
萊恩最討厭麻煩。
菲尼克斯聽完，了然的微笑點頭，
“老板，你放心，我一定會將這事辦的漂漂亮亮的，不會讓麥克斯起一絲疑心。”
菲尼克斯憨厚的笑著，殷切的表情配合那滿臉金色毛發(fā)，看上去就像一只正在討好主人的純情小金毛。
作為一名資歷無比豐富的狗腿子，他很清楚如何抓住要服務的大哥在乎的關鍵點。
萊恩目光平靜的望著菲尼克斯，沒有被他偽裝的這副模樣所迷惑，點頭笑道：
“好，那我明天等你的好消息。”
見萊恩準備走了，菲尼克斯快步上前，殷勤的為萊恩打開木門，
“那，老板明天見。”
“好，明天見。”
吱呀。
等到萊恩消失在菲尼克斯的視線后，木門關上。
昏黃的燈光下，菲尼克斯面上笑容斂去，眉眼間出現(xiàn)一絲狠厲。
噠噠噠。
萊恩離開夜貓咖啡館后，獨自走在寂靜的街道上。
路上空無一人，只有萊恩的腳步聲在空氣中回蕩。
這塊片區(qū)是新開發(fā)的地段，并沒有多少人活動。
所以，這里的店鋪一到天黑，就早早打烊，晚上也格外安靜，
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萊恩揉了揉眉心。
“今天還是出來的太晚了，花店應該都關門了?！?p> “還是等到明天一早，再去買束向日葵，放到花園路與里克街的路口拐角吧?！?p> 萊恩沒有忘記和老亨利約好的碰面暗號。
等到明天在老亨利那交完I差，告訴他自己的調(diào)查結果，這段提心吊膽的日子大概也能結束了。
自己又能繼續(xù)做回那個年輕警探，過上平靜卻安心的生活。
至于這次去夜貓咖啡找菲尼克斯打探黑球的消息，并非完全是臨時起意。
萊恩總有種預感，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是和那個夢中幻境有關。
幻境的墓碑上刻著自己前世的名字，那個名字被一條紅線一劃而過。
可如果自己能夠抹除掉那個劃掉陳處羽三個字的紅線，是不是自己就能回去了？
萊恩沒有忘記，在他使用“死亡回顧”窺探小亨利死前場景的時候，差點沉浸在被溺死的幻覺里，沒能走出來。
是幻境的力量將自己拉了出來。
然后，他就在幻境墓地里看了一場海市蜃樓。
海市蜃樓的主題是黑色珠子的幾經(jīng)易手。
很明顯，那個珠子和幻境是有關聯(lián)的。
如果自己能夠解開幻境的秘密，找到消除紅線的方式，是不是……
自己就能回家了？
黑色珠子，或許是破解幻境秘密的突破口。
撲棱。
一只烏鴉從萊恩頭頂掠過。
似乎有什么東西落到萊恩頭上。
萊恩甩了甩頭。
黑色羽毛飄然落下。
這一瞥，讓萊恩看到了自己在店鋪櫥窗上的倒影。
那是一個身著便服的年輕男人。
酷似前世基努里維斯的英俊面孔，足以讓任何懷春少女為之尖叫。
忽然。
萊恩瞳孔緊縮。
只見玻璃上的年輕男人毫無征兆的忽然嘴角上挑，笑容恣意，眼神瘋狂！
“你好呀，冒牌貨?！?p> 一道微不可查的聲音，從玻璃上的男人嘴里輕輕吐出。
剎那間。
萊恩感覺自己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止。
一絲絲冷汗從他背上劃過。
后背開始汗涔涔，不知不覺背上衣服已經(jīng)濕透，緊緊的貼襯在皮膚上。
“嘎嘎?！?p> 烏鴉聲響起。
萊恩眨了眨眼睛。
睜開眼，
櫥窗玻璃上的男人面龐又恢復成正常的樣子。
沒有詭異的笑容。
沒有張揚的眼神。
剛剛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個幻覺。
然而……背后濕漉漉的觸覺，又在提醒著他這一切曾真實發(fā)生。
萊恩忽然感覺胸部發(fā)悶，仿佛有一塊石頭死死壓在自己胸前。
他想大聲吶喊，
似乎這樣就能發(fā)泄掉自己剛剛的恐懼。
然而最后，他還是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
萊恩抿緊嘴巴，用力的甩一甩頭，似乎這樣就能把剛剛的記憶甩出腦袋。
可能是這一下的動作太大，一張紙巾從他外套口袋中滑落，晃晃蕩蕩，落到地上。
潔白的紙巾上，下角畫有一只小貓，線條簡練，小貓旁邊是用襯線體寫就的“夜貓咖啡”。
不久前，在夜貓咖啡發(fā)生的一幕幕開始在萊恩鬧鐘腦中快速飛過。
熟悉的冷冷腔調(diào)，言語中卻句句暗藏殺機。
剛剛那個步步為營，用構陷來危險菲尼克斯，威逼他成為自己手下的家伙，真的是我么？
萊恩內(nèi)心發(fā)出了疑問。
萊恩前世曾學過心理學，他很清楚，剛剛的行為差異已經(jīng)無法再用受前身殘留習慣影響這個理由來解釋了，
剛剛自己所做的那些，與過去的自己行為習慣相比，這完全就是不同人格之間的行為模式差異。
再聯(lián)想到最近一年來，自己行事作風以及潛意識上的一些變化，
很快……
萊恩眼神變得冰冷，
他，
有了答案，
或者說，
是一個讓可能。
剛剛發(fā)生的一切，
冷厲的眼神，狠辣的手段，撲之而來的壓迫感。
這，
不是他。
有另一個家伙，
他影響了自己。
他躲藏在自己身邊，
甚至，
他就躲藏在自己的身體里！
而剛剛……
櫥窗玻璃前的幻象，就是他對自己發(fā)出的挑釁。
所以……
他……
到底是誰？
是寄居在這具身體里的另一個靈魂，
亦或是……
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