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巴
尖銳刺耳的鳴笛聲鼓動耳膜，明亮的黃色車燈快速接近。
視線透過透明的玻璃櫥窗，一輛違反交規(guī)的綠色大巴車跨過馬路牙子，直沖沖往這個方向駛來。
大巴車車頭印著某不孕不育醫(yī)院的廣告，而其上的司機位置，一個男人不僅沒有急轉(zhuǎn)方向盤避讓，反而一臉狂熱，眼神緊緊望著他們，顯而易見是為他們而來。
不，不是他們，是玻璃櫥窗后的半價便當。
“車，車要撞進來了！”小弟結(jié)結(jié)巴巴道。
在自家義全會控制的地盤上常年耀武揚威的他真沒經(jīng)歷過這種場面，一時之間腦中一片空白，雙腿像灌了鉛一樣定在原地，手足失措。
“跑??！”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驚醒一眾不良，連滾帶爬地躲開公交車前進方向。
鐵索反應極快，第一時間將氣運轉(zhuǎn)到腿部，正要離開，卻看到一旁的小弟呆愣在原地。
他瞬間改了主意，氣流轉(zhuǎn)到手臂，像拎小雞仔一樣拎起小弟后領(lǐng)，奮力甩出。
心中主意更定，回去一定要讓這個小弟去做保潔！
“危險！”
左笑見到來勢洶洶，絲毫不改方向的綠色大巴車后心中一悸。
他陡然雙腿蹬地，迅速后退，躲開來。
“大哥?。?！”
突地有人悲呼道。
左笑轉(zhuǎn)頭望去，就見之前的那個臂縛鐵鏈的男人還在原地，一手高舉，好像扔什么東西似的。
眼見大巴車已是近在咫尺，只剩一層薄薄的透明玻璃阻隔，想完全躲開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不！??！”
有小弟目眥欲裂地悲鳴，不敢相信平常敬愛的大哥就這樣出事了。
下一剎那。
“轟！”
“嘩啦啦！”
先是震耳欲聾的響聲，而后夾雜著清脆的玻璃碎裂砸落在地，然后再次破碎成更小片的聲音。
好像是地震一樣，潔白天花板上漱漱落下粉塵和塊狀不明物體。
強烈的沖勁甚至卷起一陣風勢，推得一旁還未逃遠的眾人不由倒退半步。
幾片棱角鋒利，泛著寒光的玻璃碎片攜帶凌厲之勢從左笑瞳孔前倏地劃過。
“?。 ?p> 目光追著玻璃碎片，就聽到義全會的幾個人慘叫一聲，其中一個花襯衫小弟臉上深深嵌著一小塊晶瑩玻璃碎片，鮮紅血珠立刻浮現(xiàn)。
“大哥！”
一道帶著驚喜的聲音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
在坑坑洼洼的綠色大巴車頭前，有道身影佇立在那里，他的身側(cè)就是放著便當?shù)陌踩粺o損的貨柜。
此刻，他的雙手擋在身前胸口、頭部等要害位置。
“大哥你沒事！”
“呸，呸呸。”
鐵索吐出唇舌間的落下的灰塵，站直了身體，他望向四周，一個個小弟雖然受了點小傷，但都還能活蹦亂跳。罵咧咧道。
“我能有什么事，M的，真的驚險！”
之前最危急的時刻，他拼命運轉(zhuǎn)氣，布到手上和身前。
但已經(jīng)想到這次就算大難不死，也得斷幾根骨頭，重傷入院?，F(xiàn)在安然無恙后，還心有余悸。
遠處一個身影一下沖到鐵索身前，哽咽道：“大哥，你受傷了?！?p> 鐵索聞言抬起手臂，手臂上未被鐵鏈覆蓋住的皮膚有些部位滲出血珠，被劃出細微血線。
連身上的純白西裝褲，花襯衫也被割開一道道大小不一的口子。這時他才感覺到身上有疼痛傳來。
“咝……”
鐵索倒吸一口涼氣，看向那從小弟那灰撲撲的臉上滑落的兩條水線，一個大手掌直接拍在小弟頭上，罵道：“m的，你是不是傻？車來了都不知道躲，回去就給老子干保潔去，每天給老子掃廁所！”
小弟并沒有因為挨了一巴掌生氣：“大哥，因為救我，你差點都死了！”
鐵索又望向四周，見一眾小弟臉上也是一副感動的模樣，又一巴掌拍在小弟頭上，不爽道：“都是男人，哭什么哭！不許哭！”
這時，大巴車車門發(fā)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還未等門完全開，好幾只或粗或細的手臂扒拉金屬車門，“哐”地將它推開。
各色人群如同潮水般洶涌而出。
有穿JK制服的少女，有提著公文包的男青年，有一身黑色職業(yè)套裙的都市白領(lǐng)，也有提著菜筐的中年婦女。
甚至左笑從車窗看到車廂最后面有一個頭發(fā)銀白，滿臉老人斑的老頭，顫顫巍巍想要往前擠。完全無視別人隨意就能把他擠進醫(yī)院的可能性。
個個臉帶狂熱、亢奮的神情。
“別推我！”
“前面的快點！”
“便當，半價便當，哈哈哈，我來了！”
“??！我摔倒了，別踩！”
左笑冷靜地抬起右手掌，將已經(jīng)習慣性脫臼的下巴合上。
經(jīng)過這么多場的騎士戰(zhàn)爭，他原本以為自己什么場面都見過，已經(jīng)沒有事物能讓他大驚失色了。
沒料到今天第一次來到新超市就見到這種情況，讓他瞠目結(jié)舌。
搶個半價便當而已，至于嗎？
而且你就算拿到半價便當后也照樣要到收銀臺付錢的。
這是在搶便當還是拆超市？
不知為何，這硬是給了他一種“趕集”的感覺。
只是這“集”趕得粗暴血腥了點，差一點把集市拆了。
反觀義全會的眾人，對這種情況就沒有那么震驚。
等眾人走出車廂，方向盤上滿臉鮮血的司機依舊未醒，嘴角掛起一絲詭異的弧度，舌頭不時下意識伸出，繞著唇邊舔一周，留下一圈水漬。
車門處只剩一個趴伏在地上不停吐血的男人。
男人一邊吐血一邊努力撐起手臂不斷向前爬，嘴里失神般喃喃自語：“便當，等等我！”
話沒說完，一個晃晃悠悠的矮小老頭無視般從他身上踩過。
男人猛地大吐一口血，昏倒在地。
矮小老頭瞇著眼睛，使勁看清墻上的時鐘，然后一臉慶幸道：“還好趕上了！”
此刻，正是晚上7點。
半價便當爭奪之時！
“吱……”
沒吱完。
便當區(qū)開了一條門縫的側(cè)門就卡住了，動彈不得。
“吱……吱……”
來來回回的推門拉門聲讓人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但門依舊只能挪一點點位置。
“砰砰……砰砰砰……”
門后傳來的聲音越來越暴躁。
“嘭！”
伴隨最后一聲爆響，鐵門轟然倒地，卷起一片塵埃。
系著咖啡色圍裙的店員正站在門后，手指捏著一疊貼紙。
見到眾人，臉上暴躁的神情霎時變換，立馬換上一副顧客是上帝的職業(yè)微笑。
他邁出側(cè)門后腳步頓了頓，不咸不淡地抬眸看了眼末日影片中遭遇禍事的便當區(qū)，接著無視般繼續(xù)向前走。
踩上灰塵遍地的地板，小心越過隨處可見的碎裂的邊緣鋒利的玻璃。
他站在便當貨柜前，手捏著一張張半價便當標簽，不緊不慢地貼上。
“呼……”
“呼……”
“嘭嘭嘭……”
隨著店員從容的動作，有人呼吸逐漸變得粗重，有人心臟劇跳，像是要從胸腔中蹦出，也有人眼珠通紅，涎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