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太陽是從未見過的鮮紅色。
“嗡———嗡———————”
不知為何城市防空警報拉響了。
“?。≡趺戳嗽趺戳?!”“天吶你看太陽怎么回事,那么紅!”“嗡———嗡———————”“不會吧!空襲嗎?!”“嘀嘀——嘀!——走開啊傻逼別擋道!”“哐——”
……
樓下的街道上登時亂作一團,各種人聲與能發(fā)出聲響的一切嘈雜混合在一起,像一鍋亂燉。
窗邊的夏小雪見狀,飛也似的沖向大門邊,開門下樓,跑到了大街上,可在樓前左右望去,她卻發(fā)現(xiàn)街上此時竟然一片寂靜,不僅行人極少,連車輛會車時都在緩慢禮讓,環(huán)衛(wèi)大叔在路邊用垃圾夾一個個拾取著地上的雜物,所有人,竟都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疑惑之際,突然,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撕裂了空氣:“你有病啊!信不信我一巴掌扇死你??!”
小雪猛地回頭,發(fā)現(xiàn)聲音傳來的不遠(yuǎn)處站著兩個女人,稍仔細(xì)看的話,竟是兩個腆著大肚子的孕婦,她們似乎在為什么事情而爭吵。
“有本事你就扇啊!明明我的肚子比你大,憑什么要我讓你,自己站在這里走又不走,像個白癡一樣!”女人邊說邊要往前走。
“哎!你給我站住!是我走前面的!你給我回來!”另一個女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開始往回拉。
大概看明白了,因為超市門口正在卸貨,加上另一邊亂停亂放了很多電動車,原本就不寬敞的街道被擠得只剩下一人寬的豁口,兩個孕婦居然在為誰先通過而吵得面紅耳赤,似乎一點也不擔(dān)心自己的大肚子。
夏小雪慌慌忙地小跑了過去,首先第一件事就想把路邊礙事的電動車挪個位置,不料有點重,她一邊搬一邊扭頭勸說著:“姐姐你們別吵了,生氣,嗯,對肚子里的小寶寶不好的呀,我把這個搬走嗯……你們就能過去了……嘿咻……”
一個孕婦聞言回頭看了看正在傻乎乎搬車的夏小雪,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在發(fā)現(xiàn)來人穿著有些寒酸之后,孕婦立刻開始了陰陽怪氣:“哈,誰是你姐姐,你誰呀,跑這來瞎湊熱鬧?”
“哎喲,力氣這么大啊,趕緊趕緊把這些都搬走,現(xiàn)在的物業(yè)也太不專業(yè)了,制服都不穿。哼,看什么看,小心我去管理處投訴你!”另一個孕婦扭頭一看,也對著夏小雪吆喝起來。
“就是說啊,我肚子里的寶寶還用得著她來擔(dān)心,什么東西還喊我姐姐,惡心死我了!”
“哈哈哈哈!——”突然,還沒等夏小雪反應(yīng)過來,只見一個小小的人影從超市的卸貨車輛后面竄了出來,是個小朋友,他從別的小朋友那搶了頂帽子,邊跑邊大笑著朝后方追他的人群揮舞手中的戰(zhàn)利品,以示得意。
“呀小心!”
夏小雪剛把過道變寬一點,這小孩就沖了出來,看都沒看正往前走的其中一個孕婦,就這樣直直被快速飛奔的小孩一屁股給撞得坐到了地上。
“啊!??!”孕婦捂著肚子大叫了一聲。
“小朋友!你不能這樣在大馬路上跑來跑去的!”夏小雪見孕婦摔倒了,她很是緊張地一把抓住了小孩的手腕,滿身是汗的小孩氣喘吁吁地回頭看了眼地上的孕婦,知道自己闖禍了,可他卻并未停下,甚至一邊尖聲大笑著一邊把手里的鴨舌帽,“唰”地一下扣在了夏小雪的頭上,然后小孩兩手用力一掙就甩開了因有汗水而變得滑溜溜的手臂,眨眼的功夫就跑沒影了。
夏小雪怔怔站在原地,剛回過神想去幫忙扶起地上的孕婦,沒想到對方自己扶著旁邊站起來了,只不過她一邊惡狠狠地用手指著夏小雪,一邊嘴里罵著些極其難聽的話:
“你這個禍害烏鴉嘴!都怪你!本來沒什么事我站著好好的,你非要讓人往這走!害我摔跤!我咒你不得好死!去死啊賤人!趕緊去死!”孕婦邊罵就抓起一個不知哪里來的大橘子朝夏小雪扔來,橘子不偏不倚重重砸在了夏小雪的鼻梁上,小雪眼前一黑疼得往后退了兩步。
而這時,剛才追趕搶帽子男孩的一群小朋友也沖了出來,他們一見扣在夏小雪頭上的帽子,全都發(fā)瘋一般撲了上去,“我的!是我的!”“走開!給我!”“??!滾開別搶我的!”“草打我?!”“?。?!”……
這群玩得臟兮兮全身是汗的小學(xué)生,此時竟個個面目猙獰,他們就像一群窮兇極惡的匪徒,張牙舞爪只為夏小雪頭頂上那并不好看的黃色鴨舌帽。夏小雪被他們推得踉踉蹌蹌,數(shù)不清的手臂在她眼前亂拍亂打,扯拽她的頭發(fā),她只想趕緊摘掉帽子逃離這里,然而這時,也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一個小孩竟狠狠扇了夏小雪一個巴掌,
“啪!——”
夏小雪被扇懵了,她看向周圍冷眼旁觀的人群,一名路人甚至邊走邊朝她吐了口痰,怎么了?時間的流速,變慢了嗎?
“啪??!——”
又是一巴掌扇在夏小雪的右臉上,天旋地轉(zhuǎn)。
“啪!——啪啪!——”“砸死她!就是她這個賤人害的!”又是幾個橘子狠狠砸在了夏小雪的身上,“哈哈哈!踢她踢她!”“使勁踩啊!就這樣!”“看你還搶不搶我們的東西!垃圾!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夏小雪被打倒躺在了地上,拿回帽子的小學(xué)生一窩蜂散去,孕婦和圍觀者也沒了蹤影,沒有人在意誰的額頭正因剛才磕到了電動車的后座而血流不止。
“只能這樣了,對嗎?……這里已經(jīng)……”
夏小雪噙著委屈的淚水看向了天空,昏黃的底色,鮮紅的太陽,“嘀嘀?。 彼俅温牭搅思怃J刺耳的汽車鳴笛,緊接著傳入耳中的聲浪有如一列火車呼嘯而過,“嗡—————”震耳欲聾的城市防空警報,“嗡———————”“哐!”是啤酒瓶或是碗碟碎裂的聲音,“嘀!————”“欸你眼瞎啊走路不看路的?。 薄鞍?,天吶你看太陽怎么了!怎么那么紅啊!”“不會吧!有空襲嗎?沒說有什么演習(xí)吧!”
……
“嗯,不害怕的,必須要這樣才可以的……大精靈看到我了的……”
淚水劃過臉頰,躺在路邊的夏小雪翻動了一下滿是污漬的身體,似乎并沒有要從地上起來的打算。她抬起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輕輕拍了拍,然后用極其溫柔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沒關(guān)系的,小白,你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完這句話,夏小雪帶著微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
同一時間,全世界的國家天文研究所全都早已炸開了鍋。
“教授!這不可能??!太陽要變成紅巨星不至少還要50億年嗎!不可能!不可能的!”
“教授?。∧憧臁?p> 另一名研究員的發(fā)現(xiàn)還沒有來得及報告,只見空氣連同揚塵,空間連同萬物,都突然靜止了,就像燃盡的紙張被風(fēng)吹散了遺留的灰燼,整個地球,就這樣于頃刻間化為了烏有。而從更遙遠(yuǎn)的宇宙視角來看向此刻,那在科學(xué)家們眼中本該還有至少50億年壽命的,孜孜不倦的太陽,它此時的形態(tài),確如夏小雪所說的那樣,像極了一只正于宇宙深空緩緩扇動著絢麗羽翼的巨型蝴蝶——
——那大概,是全宇宙最夢幻璀璨的,行星狀星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