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寧武關
寧武關。
位于朔州以南的群山之中，此關依山而建，扼守著代州進入大同盆地的咽喉之處，地勢十分險要。
此時，關前硝煙彌漫，尸體堆積如山，那濃烈的血腥味與惡臭味充斥著整座山谷。
十日前，山西總兵周遇吉帶領萬余殘兵，從代州城退入關中后，便依險而守，已不知打退了闖軍多少次進攻。
甚至一度讓賊軍感到絕望，闖王李自成更是數(shù)次生出轉道向東，與南路軍的劉方亮部匯合再北上的念頭。
“唉！氣煞我也！”
谷口左側山頭上，一名身披明黃色斗篷，滿臉煞氣的魁梧大漢，望著谷中再次敗退下來的大軍，氣得拔刀狠狠的劈在了一旁的樹上。
那碗口粗的樹干直接被攔腰劈斷，可見此人憤怒到了何種程度。
而此人便是縱橫天下十余年的闖王李自成。
“丞相，軍師，我軍傲戰(zhàn)至今已有十日，死傷的兄弟高達十數(shù)萬，仍無法破關，可有何良策獻來？”
“這…”
面對闖王那銅鐺一般的虎目，平日足之多謀的左右丞相牛金星與宋獻策，也是束手無策，不知如何獻計。
實在是這寧武關太過險峻，他們縱有百萬大軍，卻亦施展不開。
只能一波波的進攻，選擇添油戰(zhàn)，根本沒有絲毫取巧的可能。
可恨那守關將領周遇吉，偏又誓死不降，還每每身先士卒，激勵將士，將他們的進攻一次次打退。
當真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大王勿需擔心，臣今日細細觀察了一下，發(fā)現(xiàn)關上明軍大多都帶傷在防守，想來經(jīng)過十日消耗，兵力已捉襟見肘，而明軍并無援軍到來。
沒有援軍，那周遇吉便是再悍勇擅守，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只要今夜援軍不至，明日我軍只需重整旗鼓，選出精銳敢戰(zhàn)之士，略以頭陣，定能一舉破關?！?p> 一旁的軍師李巖站了出來，一抱拳道。
臉上充滿了自信。
心中卻是對那周遇吉十分欽佩，同時又嘆惜他的愚忠，明廷的昏潰無能，這么多日，竟都不派援軍前來。
“哦？如此說來，那周遇吉已是強弩之末？”
“可是大同宣府兩鎮(zhèn)近在咫尺，擁兵十數(shù)萬，崇禎那小兒為何不調(diào)兵前來支援？”
李自成先是眼睛一亮，隨即又皺著眉頭盯著李巖。
“這…想來是朝廷拖欠兩鎮(zhèn)官兵錢糧已久，這才不聽宣調(diào)，不肯馳援。”
這也是李巖始終想不通的地方，最后卻也只得勉強找了個理由解釋。
驛站出生的李自成對此卻是深有體會，深信不疑，仰天哈哈一陣大笑。
“哈哈，這是天要亡明，讓俺老李取而代之啊！”
“大王授命于天，既壽永昌！”
一眾文臣武將紛紛拜道。
惹得李自成心情大好，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哈哈，好！紅統(tǒng)領，明日你部打頭陣，破關之后，俺要屠盡關中之人，將那周遇吉剝皮抽筋，以告慰我死去的義軍兄弟。”
“末將領命！”
武將中，一名身披紅色披風，英氣逼人的女將，出列應聲答道。
惹得其他武將都是一陣羨慕嫉妒。
牛金星和宋獻策對視一眼，眼中卻是閃過一抹陰霾。
與此同時。
關城上的明軍，看著退去的賊軍，緊繃的心神終于松懈。
一個個都無力的癱坐在城頭，手中的兵刃也掉落一旁，是一動也不想再動。
一名渾身沾滿鮮血的中年將軍，同樣也和諸人一般，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半晌后，才杵著兵刃爬起，抬頭望了一眼，已經(jīng)有些昏暗的天空，這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知道今日算是挺過去了。
“報！大帥，吳千總回來了?！?p> “哦，快，讓他立即來見我…”
中年將軍正是山西總兵官，周遇吉，聞言大喜，立即沖著城下吼道。
不多時，一名武將就來到周遇吉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哭起來。
“大帥，末將無能，那姜瓖連面都不見，就將末將趕了出來，說是沒有陛下的圣旨，無法調(diào)兵！”
“不可能，絕不可能，十二日前還未退往寧武關，本帥就派人前往京師上奏陛下，嚴明了寧武關之重要，闖賊之勢大，陛下安能不管不問，不下旨意？”
周遇吉一個踉蹌，穩(wěn)住身形后，就大聲的咆哮道，臉上卻是一片絕望。
“大帥，是不是不會有援軍來了？”
城頭上的將士也一個個的爬了起來，同樣一臉絕望的望著周遇吉。
他們之所以堅持到現(xiàn)在，就是盼著援軍的到來，誰曾想一日又一日，始終未見一兵一卒前來增援。
周遇吉的目光，從這些跟他戰(zhàn)斗到至今的士兵們臉上一一掃過，心里也是一陣悲戚，最終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已不想再騙他們了。
十日的大戰(zhàn)下來，能戰(zhàn)之士已不足千人，且個個帶傷。
糧末也已耗盡，器械損壞嚴重，幾乎就找不出一柄不卷刃的刀。
今日撐到黃昏，已是勉強之極，沒有援軍，明日不可能再擋得住。
“大帥，兄弟們已經(jīng)盡力了，撤退吧！”
“是啊大帥，是朝廷不派援軍，是那姜瓖見死不救，怪不得大帥和兄弟們呀?！?p> “撤退吧大帥！”
眾人紛紛跪下哀求起來，一時間城頭哭聲一片。
“弟兄們，我知道你們已經(jīng)盡力了，此刻你們要走，我周遇吉絕不攔著。
但我周遇吉深受皇恩，是絕不會棄關而逃的，誓要與這寧武關共存亡，已報國恩！”
周遇吉說到最后，一臉決絕的沖著北京方向一拱手。
正所謂將有必死之心，士無偷生之念。
眾人都是雙眼含淚的看著周遇吉，見他一臉決然，不肯棄關，最終紛紛咬牙拜道。
“竟然大帥要與關共存亡，吾等愿誓死追隨！”
“吾等愿誓死追隨大帥。”
“好！大丈夫生于天地間何懼一死？”
“我周遇吉能有你們這群手足兄弟誓死相隨，此生無憾矣！”
“只可惜未能替陛下守住這寧武關…”
“大帥無須自責，傲戰(zhàn)至今大帥率領兄弟們已擊殺賊軍不下十數(shù)萬，試問這大明諸將中還有何人能與大帥比肩？”
“也罷！”
“今日兄弟們且好好吃上一頓，待養(yǎng)足體力，明日隨我開關迎敵，與賊軍決一死戰(zhàn)！”
周遇吉握緊了拳頭，已不再多想寧武關失守后，大明要面對的局勢。
“決一死戰(zhàn)！”
眾將士紛紛揮舞著手中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