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平兒來報信,唐梅也沒去探望樊公妃。說來,她只是想聽到一些關于公妃的消息,而不是關心公妃。畢竟她們是仇人,如果說關心,反而是希望公妃早點死。
甄平兒走了,唐梅悶坐在榻,重新審視這個贅婿。又把這樁婚事的始作俑者“長安將軍”大公子唐乾的信取出來看。唐梅曾懷疑,是樊公妃模仿大公子筆跡來騙人??涩F(xiàn)在看來,似乎并非如此。
“如果他不是樊公妃的人……”
如果蘇瓶不是樊公妃的人,唐梅回想自己的表現(xiàn),實在是太委屈人了。
人的心都是肉長的,那樣嘲諷冷落,唐梅有些過意不去。心想,等蘇瓶回來,允許他來沁香小筑坐半刻鐘。還有些話要與他說:即便做不成夫妻,將來他走的時候,也可以賞他一些好處,算作補償。
為此,唐梅還準備了一些禮物。有一件當初給她四哥唐寬縫制的衣服,可唐寬最近兩年發(fā)福厲害,衣服太瘦,把唐寬裹得前凸后翹,好像一個故意突顯身形的風騷肥胖伎人。于是唐寬沒要,便留在她家里,此時拿來送給蘇瓶。
聽說蘇瓶是窮鬼一個,把新郎衣裳都當了,唐梅還給他準備了五兩銀子。
顯然唐梅是個急性子,可那位贅婿不然,比武結束之后他沒著急回家,而是帶著身穿粗布碎花小棉襖的丫鬟在外面游蕩。他走路不緊不慢,有時還背著手走路,看起來老氣橫秋。不過他長得可一點也不老,而且頗受女人青睞。
至于他哪里值得青睞,也說不清楚,只是第一眼看到他時,就讓人恨不起來?!伤毡忍?,還是差了點意思。太子趙恬的風度,是無人能比擬的。
確實,這天下蕓蕓眾生,有幾人能與太子比風度?
唐梅在家等了小半天,贅婿也沒回來。她看著窗外陰云密布的天氣,心中憤恨,口中罵了一句“看來他還是有錢”,于是又把五兩銀子拿了回去。
終于,贅婿死回來了,因為國公府的大飯?zhí)靡_飯了??蛇@時有寧侯府小廝跑過來邀請贅婿,因為二老爺唐寧要宴請今日有功之人。其中自然包括打贏比賽的順內院和蘇瓶。
蘇瓶不好拒絕,決定要去??商K瓶是贅婿,不是家里的主人,這事還要征求唐梅同意。小廝是個靈便人,沒等蘇瓶去說,小廝就跑到沁香小筑去說,然后又跑回來,告訴蘇瓶,六小姐已同意。
所以蘇瓶就帶著饞嘴的小丫鬟朱桃去了侯府,好酒好肉的吃得很飽,還打包帶回來一些肉。
這鬼天氣,陰了大半天,竟一個雨點也沒下。
六小姐是一個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她想把禮物送出去,她就總惦記著這件事。至于桌子上的那些厚重的大倉賬本,她已經看過多次,計算過多次,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既然沒事,她就一直坐在榻上等蘇瓶回來。
結果左等不回,右等不回,好不容易回來,又被叫走了。
天黑,他終于再次回來。唐梅打算招呼他上樓,卻見他打包一些肉回來。在門房,賤兮兮的笑著,把一包肉送給最俊俏的那個丫鬟,然后他美滋滋地走路。見狀,六小姐脾氣沖上頭頂,白皙面龐通紅一片。
“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我這般尊貴人,竟等你個賤人!”
她在心中憤憤罵了兩句,把手中包裹(一件衣服,和二次塞進去的五兩銀子)狠狠摔到樓下去。也就是蘇瓶聽到的“噗通”一聲。
就在這時,大雨傾盆而下,沒等丫鬟把那包撿回來,已經被雨水澆透。
……
七小姐唐昭獨門小院與唐梅的沁香小筑格局相似,那里也有一座二層小樓。小閣樓里,太子趙恬正背著手,面色沉重踱著步子,木質地板發(fā)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天德皇帝已死,韓皇后秘不發(fā)喪,太子趙恬心亂如麻,無時不在擔心皇位和生命。
唐昭知太子煩心,她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榻上,看著太子走來走去。
唐昭雖然年輕,卻是氣度威嚴的女子。太子藏身小閣樓里,已七天七夜??墒窃谶@七天時間里,他們發(fā)乎情止乎禮,并沒有發(fā)生越軌的事。
見趙恬心不守舍,唐昭低聲道:“殿下,要不還是把事情說出來吧。”
“不能說,這個時候絕不能說?!壁w恬眉頭緊鎖,鋒銳目光橫掃:“福王賢王酆王都跑了,我就覺得這事不對。幸虧我走得快,否則我可能已性命不保?!?p> 七天前的夜晚,太子趙恬得到密報,便連夜逃出東宮。
太子黨里倒是有幾位重臣,可趙恬覺得他們不足以對抗皇后,于是他就躲進了清化坊安國公府,唐氏門閥的核心禁地。
有《泰平之盟》約束著皇室和門閥。其中有一條規(guī)定,即便是御林軍,也不能闖國公府??涩F(xiàn)在安國公唐瓊不在家,趙恬又擔心起來。萬一韓皇后破釜沉舟,強殺進來,自己也是小命不保。
只期望消息不要泄露出去,而七小姐唐昭已經秘密書信一封,快馬加鞭送到長安去了。
“韓皇后一項寬厚仁慈,她會對太子下手嗎?”
年僅十七毛歲的唐昭,雖飽讀詩書,通讀經史,可她并沒有做到活學活用。相反,同樣年紀的太子趙恬卻是一個天生的,嗅覺敏銳的政*家。
皇權更迭有多危險,多殘酷,不用人教他也清楚。韓太后秘不發(fā)喪,這就是明目張膽的要篡權。這時她給出任何理由,都是謊言。
“有些事你不知道。”太子趙恬收回剛才的鋒利目光,好像收回翅膀的鷹,坐到榻上:“韓皇后還是貴妃時,曾被皇娘下了冷宮。那時宮里整天烏煙瘴氣的,妃子們爭斗不休。后來皇娘駕鶴,父皇把韓妃請出冷宮,并立為皇后。從那以后宮里就消停了,而我已經超過十二歲,離開后宮,去到東宮。那時父皇對韓皇后很滿意,可當父皇覺得身體不妙時,他曾對我說,要殺皇后。”
“為何要這樣做?”唐昭面露驚色,苦著臉,瞪著善良的大眼睛盯著太子:“韓皇后不是太子的生母,天德帝也要效仿漢武帝立子殺母?”
趙恬苦笑一聲,抬起手,撫摸唐昭精致臉龐:“你的書都白讀了?!?p> 唐昭收回視線,慪氣模樣低著頭,捏著指甲。
趙恬笑了笑,伸手去抓唐昭的手。
太子兩只手攥著唐昭的手,一笑道:“可我就喜歡你這傻傻的樣子,我希望你能永遠這樣,可別像你六姐那樣,精明在外,整日算計……”
“咚咚咚”突然傳來敲門聲,打斷了太子的話。
……
長秋宮,飛香殿。
韓皇后表情呆滯地坐在榻上,魂飛天外。太子已失蹤七天,皇帝的尸體也已藏在躺柜里七天。這種日子實在難熬,韓皇后心中一塊大石頭難以落下。
“蒙兒為何不來見我?”
酆王趙蒙是韓皇后的兒子,此時藏到大谷關,因為舅舅韓聽君在那里擔任監(jiān)軍。
“回娘娘的話,酆王說……”胡榮恭敬行禮,欲言又止。
“他說什么?”
“酆王說,自己無德無能,難堪大任?!?p> 聞言,皇后幾乎干涸的眼眶里流出眼淚來,繼而抽噎,淚流滿面,過不多時嚎啕大哭。
飛香殿里傳來皇后的悲涼哭聲,殿內只有太監(jiān)胡榮和婢女韓菊,二人對視一眼,上前規(guī)勸。
皇后大哭,卻低聲道:“我不想害太子,可皇帝卻要殺我。我這一生,對皇帝忠心耿耿,為他生兒育女,何以換來如此下場?”
“娘娘,走到這一步,您已沒有退路?!焙鷺s頓了一下,又道:“奴今日去國公府,雖并未發(fā)現(xiàn)太子,但已把消息送到內應手中。且等幾日,若內應發(fā)現(xiàn)太子果然藏在國公府,奴自會派高手奪他性命。太子一死,太子黨必然鳥獸散去,到那時韓國舅帶兵進城,酆王登基只是水到渠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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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筆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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