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在“樂羔”無可比擬的魅力面前,龍沉迷了。
哪怕是一堆毫無可玩性的寶物,這條龍都能堆來擺去個幾百年,何況是千變?nèi)f化的積木玩具。
“予跟汝說啊,予發(fā)現(xiàn)了件了不得的事啊,”白露一邊穿衣服,一邊意猶未盡地講個不停,“這些‘樂羔’如果不按照汝提供的圖紙,也可以拼成別的東西,這簡直是奇跡!這是何等的想象力……”
“好好,白露小姐,這是個大發(fā)現(xiàn)。先穿衣服去吃飯,然后我還可以再給你提供新的積木樣式,讓‘樂羔’具有更多的可能性……”
“真的嗎?予的黃金都拿出來,能拼個城堡吧?”
“可以,理論上可以,就是大腦……先穿衣服,變成人要遵守人間的規(guī)矩,這樣才能學會更多……”
“金子有的是嘛……”
好不容易說服了白露脫下浴巾,文德士又一點點指導對穿著服飾全無概念的少女簡單梳妝打扮,穿好昨晚就送來的服裝,這下白露終于不用再穿那件臟披風外出行動了。
不得不說,美少女穿什么都讓人感覺賞心悅目。
白露坐在銅鏡面前,噘著嘴瞅著自己的新裝扮,像是在說“我不太滿意”。
現(xiàn)在的白露。身穿了一套胸前有白色蕾絲襯衣材質(zhì)的靛藍色落地長裙,除了腰部、腕部等位置的繁復刺繡裝飾,還搭配上了白色流蘇披肩和系在腰上的白色窄圍裙,儼然是本地的一位名門閨秀了。
“戴上這頂羽毛禮帽正好,”文德士對此十分滿意,又取過一頂裝飾著巨大豎直絨羽的女用禮帽,“這下好了,角也可以遮擋住。”
“太麻煩了,穿一次衣服是時間夠予拼好幾次‘樂羔’了?!卑茁恫荒蜔┑卣f,“人類在某些方面真是麻煩的生物?!?p> “尾巴最好不要亂動。”文德士告誡道,“那樣看起來不自然?!?p> “燈籠褲里裝不下,太別扭了?!卑茁侗г沟?,“予還是脫掉吧,為什么不給予穿像汝一樣的褲子?那樣尾巴露在外邊就行了?!?p> “在人類社會里,女子穿裙子是傳統(tǒng),用來區(qū)別性別身份?!蔽牡率拷忉尩?,“不小心藏尾巴會被當成魔族的,習慣就好了?!?p> “可惡,予不能變成雄性。”白露不滿地說,“雌性真麻煩。”
其實尾巴和犄角只是變身倉促的后遺癥而已,和性別并無關(guān)系。
最后,這場爭論以文德士答應上街找裁縫為白露訂做服裝而告終。
本宅的仆役們再三挽留,也沒有說服貴客和女伴留下用餐。
這倒不是因為文德士對他們的服務和飯菜質(zhì)量不滿,而是因為他不想被人盯著,誰知道這些人的身份到底如何呢?
見貴客堅持,仆役們也沒有堅持,文德士給了本宅管家三金幣做找衣服的謝禮,告訴他自己可能到晚上才會回來,不需要預備膳食。
管家受寵若驚,馬上就對這位出手闊綽的魔法師產(chǎn)生了敬意,不但對他的各種問題言無不盡,還貼心地提議為兩位準備馬車。
馬車對于這個幾條街就能走完的小鎮(zhèn)實在沒什么意義,文德士客氣地謝絕了好意。
來到小鎮(zhèn)的街上,帶著看哪里都覺得新鮮的白露,文德士很快就成了人們注意的焦點。
在這種常住人口基本都是親戚故舊,對任何外來人都能一眼分辨出來的小地方,一個魔法師和美少女的組合確實引人注目。
雖然穿著本地人的服裝,可是當?shù)厝嗽趺炊枷氩怀?,那是誰家的女孩子。
少女清純迷人的美貌令人贊嘆,相比之下,她旁邊那位魔法師就平凡多了——滿臉沉郁倦怠的神情,連眼圈都是黑的。
這魔法師的等級還不高,一把年紀才是個低級魔法師,僅僅比魔法學徒強點。
不過人們轉(zhuǎn)念一想,便紛紛釋然,如果身邊有這樣的絕色,他的臉色變成這樣似乎也沒啥可奇怪的……
“慢點吃,不要吞,尤其是骨頭……”
在一家本地有名酒店的客房單間里,文德士望著完全不知道品味,就是狼吞虎咽的美少女,不由得大感頭疼。
“有什么關(guān)系……金子予有的是,時間予有的是,好吃的東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白露毫不在乎地啃著巨大的烤豬腿,滿手都是油脂醬汁,“汝也來吃嘛,予也沒有都吃掉?!?p> “抱歉,在下的腸胃不好,”文德士就吃了兩個小面包和一點拌蔬菜,喝了一杯淡牛奶,便不再用餐了,“你自己享用就好?!?p> 比起野味,還是這些食物易于消化。
“汝為什么不多吃點?”
白露吞吃了半天才注意到文德士停止了用餐,便產(chǎn)生了好奇。
“前幾年總是挨餓,不得不用魔法抑制饑餓,把腸胃弄壞了?!蔽牡率枯p描淡寫地說,“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吃不了多少肉了?!?p> “還有這種自虐的魔法?”白露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又是你自創(chuàng)的咒語吧?”
“是的,白露小姐。”文德士并不否認,“有些魔法適用于各種極端情況,想學嗎?”
“咦?不是這些通神的語言不能隨便說嗎?”白露更加好奇了,“汝能讓予看一下嗎?”
“沒有問題,因為神明已經(jīng)將某些‘名’現(xiàn)世化了,等于變成了普通的魔法咒語。”文德士解釋道,“只要學會,就可以使用。”
“教予,快教予!”白露想了一下,眨眼間便有了打算,“予想學一個把草當肉吃的魔法,這樣就不用擔心餓死了……嗯?汝該不是……不會吧?”
文德士露出了關(guān)愛和不忍的表情。
“這個……我還真會,而且上個月還用過?!?p> “教給予唄,感覺很有用的樣子?!?p> “飲食約而精,園蔬愈珍饈,毋貪口腹而恣殺生禽,蘿卜白菜報平安人生?!?p> 平靜地念完咒語之后,文德士拿起一個草編的盛面包盤子,一口咬下去,像牛馬一樣津津有味嚼了起來。
“麥香味,油乎乎有嚼勁,”文德士便嚼邊評價,“平心而論還不錯。”
“啊這……汝是認真的嗎?”
這一幕把白露都看得目瞪口呆,她用難以置信地目光打量著文德士,隨即開始模仿那句咒語。
可惜,就算是智慧古龍,也不得不在這種語言面前甘拜下風。
“鷹……鷹獅約……約二斤,猿叔……猿叔……魚……”
念叨了半天,白露終于一臉沮喪地放棄了。
“原來吟唱要先學會這古怪的發(fā)音?!彼桓实卣f,“太難了,這根本不是古代流傳下來的語言!”
“名可名,非常名,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但這語言確實超綱?!蔽牡率堪参克皩W習語言,要從基礎(chǔ)開始,除了發(fā)音,還要了解蘊含的意義?!?p> “神靈們怎么會喜歡這種無人知曉的語言?太難了,告訴予,學會要多久?”
“九年?!蔽牡率康坏鼗卮?,“普通人都可以學會6600個字,組合起來用足夠了?!?p> 白露長舒了一口氣,又變得快活了起來,那種爽朗的笑容真是討人喜歡。
“汝嚇到予了,予還擔心用一百年來學不夠呢。時間多的是!來,學不會不急,咱們繼續(xù)來吃肉,汝不吃的話,予就替你享用了唄?”
說實話,文德士很想知道被她吃掉的東西都到哪里去了,也許這才是比魔法更深奧的問題。
又過了好一陣,當上菜的侍者很抱歉地前來解釋,表示不少食材已經(jīng)耗盡,不得不另外采購時,白露才拍了拍鼓鼓的小腹,略帶遺憾地停了下來。
“有點不夠豐盛啊。人類每天吃幾頓?”
“如果沒有饑荒,平民一般是兩頓,富裕的商賈貴族能吃到三頓。”文德士如實說,“如果說這是早餐,那今天最多還可以吃兩頓?!?p> “以往予都是一頓吃到飽的,沒想到人類這么奢侈,居然要吃三頓美餐,”白露眼里放光,仿佛看到新的美餐就在眼前,“那這頓飯就到此為止吧。下一頓飯什么時候開始?”
“中午原定的是本地鎮(zhèn)長邀請公主和在下共進午餐,晚上是公主單獨邀請的晚餐?!蔽牡率看蜷_窗戶,聽著外邊高塔上的鐘聲說,“現(xiàn)在距離午餐時間也不遠了?!?p> 聽到公主的邀請,本來心情正好的白露,又露出鄙夷的表情。
“哦,那只貪生怕死的雌性嗎?忽然覺得飯菜都變得難吃了。那只雌性,渾身都是虛偽的味道,還要在人面前裝出一副純潔高貴的樣子,真是可笑至極??戳怂敲炊嗵欤鞘裁慈?,都被予看穿了……”
說到這里,白露突然眼睛一亮,露出了找到玩具的興奮。
“予突然又想去見她了?!?p> 如果是毫不知情的臣屬,文德士一定會為美麗的公主感到擔憂,可惜他現(xiàn)在和這個國家毫無關(guān)系,沒有維護王室成員體面的義務。
“可以?!蔽牡率繘]有反對,“你要保證,不要吃了她,我還沒討債呢。”
“看予心情了哦?!?p> 兩人又在街道上漫步,文德士為白露介紹人類鎮(zhèn)里的主要建筑,比如鎮(zhèn)公所、圣堂和貿(mào)易市場,白露對那些威嚴神圣的建筑都不感冒,但對于市場還有些興趣。
“予成為人后,要天天吃美味的食物,玩有趣的玩具,去好玩的地方,學厲害的魔法?!卑茁秾ξ牡率肯铝嗣?,“拿了予的黃金,就要給予實現(xiàn)愿望?!?p> 這種一聽就知道十分麻煩的要求,文德士本來不想答應,可是他又沒辦法一下拿出所有黃金,就沒有足夠好的理由拒絕。
這就是拿人手短吧。
鎮(zhèn)子雖小,但前來采購染料和布匹的商旅往來絡繹不絕,所以外來的商品也非常豐富。
在市場里,來自各國的商品讓白露目不暇接。
“這是什么?”白露拿著一串五顏六色的串珠項鏈問文德士,“看起來不像是天然的石頭,但不是魔晶那么特殊的東西?!?p> “這是琉璃珠做的項鏈?!蔽牡率空f,“琉璃就是一種含有雜質(zhì)的玻璃,綠色琉璃顏色來自于氧化鐵,藍色來自氧化鈷,紫色來自氧化錳……由于原料配比不同,燒制溫度不同,工藝不同,顏色也會出現(xiàn)深淺變化?!?p> “哦!這位魔法師大人是研究煉金術(shù)的吧?”攤位老板夸贊道,“雖然聽不大明白,但果然還是魔法師大人懂得多,要是知道如何制作,我們就不用從南方的自由城邦花高價進貨了,那幫奸商……”
在這個時代,由于琉璃制品的工藝不穩(wěn)定,價格還不便宜,酒壺杯子的價格都能以小金幣為單位計算價格了。
“哈?想起來了,這東西予在沙地上一口氣能吹出一大堆,彩虹一樣五顏六色的哦!”白露得意地說,“汝若沒錢了,就告訴予。沒想到,人類的錢這么好賺呦……”
“這位美麗的小姐真會說笑話呢?!崩习搴呛切χf,“呵呵,恐怕北面那條惡龍的龍息才能做到這種事?!?p> “惡龍?”白露豎起了赤色的瞳孔,“汝在辱罵誰……”
就在老板即將大難臨頭仍不自知的時候,兩名扛著長矛,身披盔甲的士兵穿過人群,來到了攤位旁邊。
“上午好,請問您是文德士·諾約威克大人嗎?”一名頭盔上有紅羽毛的士兵,客客氣氣地問,“我是城鎮(zhèn)護衛(wèi)隊的小隊長,昨天我曾見過您?!?p> 文德士記得,昨天他確實在歡迎的隊伍里見過此人。
“日安,隊長先生。”文德士稍微欠身行禮,“請問有什么能為您效勞的?”
“鎮(zhèn)長大人有請?!毙£犻L說,“請您跟我來吧。”
“哦,是去赴宴嗎?”文德士隨口問了一句,“這件事在下已經(jīng)知曉?!?p> “咦,您說赴宴?”小隊長聽了沒有贊同,反而疑惑了一句,“對不起,我并不知道此事?!?p> 咦?文德士頓時察覺到了些許微妙。
難道士兵奉了鎮(zhèn)長之命,不是來邀請自己的嗎?
鎮(zhèn)子就巴掌大,看這些人急匆匆前來尋找的樣子,似乎也不像是例行公事,更像是臨時起意,這和昨天的安排并不相同。
這件看似無關(guān)緊要的小插曲,在文德士放松了不久的心中掀起了重重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