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興師問罪?
無憂宮正殿里,太子本還想與君君剖白心跡,而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卻聽得內侍給陛下問安行禮的聲音。
先皇后的忌月,皇帝本不用過來的,他甚至,整個月都無須出面。
太子和宋君君倍感意外,但還是迅速調整過來,起身迎到門口,恭敬地行禮。
拜禮未完,二人便聽得陛下教他們免禮。
到底是做了一輩子的君王了,陛下自帶的氣場讓宋君君陡然有些緊張。
她趕忙起身,從頭發(fā)絲到腳趾甲都繃緊了。這是太子的父親,又不是她的。她又很少見到陛下,不自在也是正常的。
現(xiàn)在只求陛下不要過分關注到她。她想著,陛下過來也許是找太子的,于是平身后,低著頭,就準備倒退著出去,把正殿交給他們父子二人。
誰知,宋君君剛向后退了一步,陛下就注意到她了。
準確地說,是注意到宋君君略帶凌亂的頭發(fā)了。她睡到午后才醒,一醒來就直奔太子身邊了,哪里顧得上梳頭發(fā)。
“君君真是孝心可嘉。想必這兩日又是抄寫經(jīng)文、又是上香祝禱,忙壞了吧?”陛下打量著宋君君。
宋君君嚇得大氣不敢出,連頭都不敢動。這要她如何回應呢?
點頭,即是贊同,可她昨夜睡得可香了,這要是被查出來,不就是欺君嗎?
搖頭,即是否認,可這是先皇后的忌月,她這不就是對先后不敬嗎?
太子覺察出她的窘迫,淡定開口,為宋君君解圍。
“父皇,君君這兩日抄寫經(jīng)文焚化祝禱,晨間,又替兒臣擦洗了母后神龕。方才收拾兒臣抄寫完畢的經(jīng)文,繞過書案時,不小心被珠簾掛了頭發(fā)?!?p> 宋君君聽了這話,暗自贊嘆太子編瞎話的能力。
正殿兩邊確實都懸掛著珠簾,上面的珠子還是太子帶著慎孤他們一顆一顆擦凈的。而抄寫經(jīng)文的書案,確實是在珠簾后面。
行,服了。
陛下微微點頭,看著宋君君露出了贊許的目光。百善以孝為先,宋將軍雖然為人粗俗,但是女兒卻教導的教順守禮。
“好了。君君,你昨日一夜未睡,如今正殿有我,你快些歇一歇吧,晚間還需過禮?!?p> 太子趁熱打鐵,悄悄朝宋君君使著眼色。
宋君君心領神會,不等陛下開口,便迅速給陛下來了個告退的大禮,這禮行的,和宋將軍有異曲同工之處,順利得到陛下的“放行”。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呢?
但臨轉身時,宋君君卻瞥見太子趁著陛下背身走向神位時,朝自己這個方向使眼色。
宋君君出了殿門,繞著正殿往后走,剛走過拐角,她還在咂摸著太子的眼色呢,便聽得慎獨低聲又快速地說道:
“宋小姐這邊請?!?p> “?。渴裁础彼尉€未反應過來,便被慎獨拉進一扇隱蔽的門內。
陛下與太子交談的聲音,透過眼前黑褐色的門板,清晰地傳過來。
“這里是……”宋君君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剛要問慎獨呢,他卻伸了一根手指頭放在唇邊。
“噓……太子的意思,是等陛下起駕了,你再回正殿?!?p> 說完,慎獨一秒也不耽擱,閃身便出去了。
唉!宋君君環(huán)顧四周,知道這是位于正殿神位后的密室。她掀了帷幔,坐到桌案邊,長出一口氣。
還能怎么辦呢?“雇主”的要求,她只能照做,先等等吧。
本以為,陛下是要和太子聊一些朝政上的事,可宋君君剛聽完什么禮部吏部的事兒之后,又聽得陛下說:
“……君君如此懂事,想必昨日何貴妃所說的謾罵內侍、辱沒她聲名的事,應當是小題大做了?!?p> 這下宋君君倒是精神了,躡手躡腳起身,緊緊趴著門板,豎起耳朵聽著正殿的動靜。
這怎么聽著,陛下是來興師問罪的呢?
面對著陛下探尋的目光,太子倒是不慌不忙,坦然道:
“父皇,君君昨日,與何娘娘身邊內侍說話,確實語氣重了些。說謾罵,倒是言過其實了?!?p> 說著,太子屈身,很自然地跪坐在火盆前頭。陛下就立在神位前,撫摸著神龕下懸掛著的珠子。這是先皇后在生命的最后一年,親手串的。
“君君出自武將之家,行事有時難免不夠溫和,且她并不熟知內宮的所有規(guī)矩。昨日,是何娘娘想送侍女來,把君君給氣壞了。”
太子低聲說著,語調自然,聽起來確實像是在回憶昨天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一點兒也不像是在撒謊。
陛下頻頻點頭,聽到最末,還笑出了聲。
果真,半真半假的謊言,最難讓人分辨。
宋君君確實是諷刺了一頓何貴妃與吳德,但那其實是太子的授意。要說生氣,她倒也不生氣。
至少,不會因為何貴妃要送女人給太子而生氣。她知道,太子要是想收侍女,東宮早就飄滿脂粉香氣了,哪里像是現(xiàn)在一般,東宮的妙齡女子就只有慎言和慎語,她倆還常常隱身不見。
“當年,她也是如此……”
笑過之后,陛下扶著神龕,想起來當年與皇后的相處點滴。她是他的發(fā)妻,淑妃進門后,他也曾承諾,今生只有她一人。
“是朕有負于她……”陛下垂著眼,說話聲越來越低。
這些話,太子聽見了,卻只能當做沒聽到,繼續(xù)說著昨天的事:
“……于是,君君氣不過,且又以為,第一日何娘娘便派內侍為著這樣的事登門,又是當著她這個未來太子妃的面說的……也怪那吳德,婉轉迂回一些,也不必挨君君一頓罵。他偏要直言,君君以為,這是對她這個未來太子妃的輕視,更是對先后的不敬。便在前院里說了吳德幾句。沒成想,他竟向陛下告狀……”
好家伙,顛倒黑白,還得看梁君復。
陛下一聽,便也抬了眼,收了手,戲謔道:
“原來是這么回事兒!你說說這吳德,非要與何貴妃說,是君君辱罵了他與娘娘,如此罔顧事實,朕要好生罰他!”
太子坐直了身子,擺出來一副賢明大義的模樣來,還順帶給宋君君“貼”了“金”:
“罰便不用了。父皇,昨日君君本也想按照宮規(guī)處置他的。可一想到,此時是母后忌月,且她又已經(jīng)規(guī)勸了吳德,便想著算了。規(guī)勸吳德君君尚且都要拉他到院中,不肯在母后神位前,她又怎么愿意在忌月,在無憂宮,責罰他人呢?”
太子說著,看著神位,又看向陛下,眼神的哀傷,簡直都要盛不下了。
先皇后確實是一位仁厚無比的人。此情此景,陛下自然有所動容。
于是,宋君君前一日嘲諷吳德、何貴妃一事,不僅就此輕輕放過,且宋家還受到了陛下的嘉獎。
“陛下……是不是很愛先皇后?。俊贝菹伦吆?,宋君君走進了正殿,猶豫之下,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她知道一些皇后與淑妃的故事,聽起來,皇上并不是那么愛皇后。但今天皇上說的每一句話,宋君君其實都聽得一清二楚。
太子輕輕嘆了口氣,拉著宋君君的手,面對著先后的神位,默然不語。
陛下轉身離去時,即便身份使然萬般克制,但那眼中,分明還是有晶瑩的淚花。亮亮的,太子也見到了。
山人鈉thing
端午節(jié)安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