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黃花菜涼了
等陶姜趕到蚌珠鎮(zhèn)時,果然黃花菜都涼了大半兒。
此時日頭已近正中,枳實因馬車疾馳一張小臉如春花般紅艷,微翹的鼻尖上滲出了密密的汗珠。
目光所及,河灘上散落著已經(jīng)開了蚌的蚌殼,漁民三三兩兩,有的在往回拉著漁網(wǎng),有的撿著遺漏的漁獲。
枳實看著熱鬧散盡的河灘,急得眼淚都要掉了出來,再看向自家小姐猶是一副風(fēng)動樹動我不動的淡然之相,不由跺了跺腳嚷道:
“小姐,這可怎么辦啊!莫說大品寶珠了,就是連些次品珠估計咱們都尋不著了!”
《南越志》有云,珠有九品,大五分以上至一寸上下為“大品”,余下分為八品。
看來顧重樓先自己一步來,不惜重金收了今日所有開蚌而得的珍珠。
為了贏自己,他也倒是煞費(fèi)苦心,生怕不小心留了條后路,讓自己將死局再次做活。
陶姜拍了拍枳實顫抖的雙手,示意她莫要驚惶,而后走近河灘,墩身在一個收拾蚌殼的漁婦面前,輕聲問道:
“這位嬸子,請問今日開蚌的珠子是否都被祥溪顧家收走了?”
漁婦一抬頭正對上陶姜那雙如花照水般的眼睛,一時不由得看癡了,心中直念叨哪兒來仙娥如此秀雅絕俗,晃了會神才殷勤地答道:
“今日一早祥溪絲茶的顧家公子便來收珠了。說來也怪,平時的商戶要的大多是八品以上的珠子,但這位顧公子不論大小成色一并收走,就連平時賣不出去給孩子玩的青珠、稗珠他都要了,出價還不低呢!”
漁婦今日也賣出不少珠子,這一會兒想起來不由低頭直笑。
看來顧重樓的確是用盡心機(jī),不肯給自己留一絲翻盤的機(jī)會啊!
“那顧家公子今日可有收到品相不錯的珠子?”陶姜微微皺了下眉,繼續(xù)問道。
漁婦想了片刻,眼中立馬涌上艷羨:
“有有有!井西頭的李老海今日采了顆差不多九分的大品珰珠,被顧公子一口價買走了!你說說這李老海早些年死了兒子,前幾日剛走了老婆子,如今孤身一人倒有這狗屎運(yùn),可憐我那早死的老姐姐啊……”
漁婦口沫橫飛地扯著八卦,枳實蹲坐一旁倒是聽得起勁,時不時還應(yīng)和兩聲。
陶姜卻一臉沉思,心中盤算道--
珰珠,不似圓珠,大而稍扁,一面扁平,一面有似鍍金的光澤。
她曾選修《珍珠養(yǎng)殖史》,深知這珰珠價值次于圓珠,即使尺寸上佳,但因形狀不夠完美,也是有價無市。
想到這,她又追問了一句:
“嬸子,你可知道顧家公子買這顆珰珠花了多少銀子?”
陶姜華未落音,漁婦便將一根黑黑的手指頭伸到她眼前,壓低了聲音道:
“一千金??!足足一千金啊!李老海已經(jīng)說了要去蚌家縣里買宅子,還要娶個剛及笄的嬌妻,再添一房美妾,你說要不要死哦……”
一千金?
顧重樓倒是好大的手筆!
不!他沒有這么大魄力,其中必然多了他父親顧山青的幫助!
看來,顧家人對這和財堂總商之位勢在必得??!
枳實已經(jīng)深深的沉迷于漁婦的鄰里八卦之中,跟漁婦一唱一和地指責(zé)突然暴富的李老海:
“嬸子,不是我說!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我聽你說這李老海算是個忠厚之人吧?陪伴三十多年的妻子五七都還沒過,他便想著再娶納妾!呸……不過嬸子,你們家今日賺了多少銀子呢?”
漁婦許是在河灘上寂寞久了,今日碰到健談的枳實倒是頗為投緣,此時一點(diǎn)都不跟她見外,伏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我們是沒賺那么多,不過也有二十兩銀子呢!兩年生計算是不用愁了!”
二十兩的確不少……枳實聽了杏目圓睜:
“那顧家今日一共花了多少銀子???”
“除了李老海的千金,其他零零散散五百兩是有的!”
枳實雖是話多,倒也套出了不少有用信息--
顧家此次是下了血本,若是拿不到總商之位,不僅折梢虧本,在祥溪的商界也會淪為一個笑話。
顧重樓得了大品珰珠便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卻不知道投資越大風(fēng)險越高,這顆價值千金的珠子能不能順利出手還是另一說。
不過當(dāng)下陶姜也不能把所有的氣運(yùn)賭在這顆有價無市的珠子上,她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只看見河灘上的蚌殼在陽光下溢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她不由心中一動,飛快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嬸子,這河灘上的蚌殼你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