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上藥

　　云鶯面紅耳赤，此時心跳快的似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她走到了窗前，輕拍著臉頰，希望臉上過高的溫度能快些降下來。然而，好似并沒有什么作用。

　　云鶯心中略惱，正想去取些冷水過來，往臉上敷一敷，就聽見有穩(wěn)健的腳步聲從凈室而來，朝著她的方向逐步靠近。

　　云鶯抬頭去看，就見二爺穿著一身雪白的中衣，三兩步就走到了她跟前。

　　他頭發(fā)披散著，上邊還在滴著水，剛沐浴過的面頰冷白似玉，劍眉星目更加湛然。加上他步子邁的大，身上帶了些隨性散漫，襯得他整個人少了幾分穩(wěn)重，倒是比往日多了幾分浪蕩不羈。

　　也似乎是沐浴過心情平靜下來，二爺此時的面色好看許多。雖然依舊繃著臉，看起來如同佛龕中的圣子一般高不可攀，但讓人畏懼的陰冷氣息卻不在了。

　　云鶯的思緒被打斷，二爺直接將一塊雪白的巾帕丟在她懷里，“過來給我絞發(fā)?！?p>　　云鶯收回視線，不情不愿的“哦”了一聲。

　　這一聲情緒不要太明顯，以至于二爺都忍不住側(cè)首過來看她一眼。

　　他輕抿著唇，眉眼上挑，五官輪廓在此時都多了幾分鋒利，“怎么，我使喚不動你？”

　　云鶯趕緊搖頭，可不敢這時候給二爺添堵。

　　二爺之前不定吃了多少氣，雖說他現(xiàn)在看似很平靜，但誰知道他心中的邪火壓抑的太久，會不會一有機(jī)會就爆發(fā)。

　　她是有多不長眼，才敢現(xiàn)在忤逆二爺，給二爺當(dāng)出氣筒啊。

　　云鶯一邊拿著巾帕給二爺絞發(fā)，一邊表忠心說：“奴婢是您的丫鬟，能伺候您奴婢三生有幸?！?p>　　陳宴洲輕“呵”一聲，根本不信她的胡扯。

　　云鶯繼續(xù)道：“只是如今天氣見涼，奴婢看您只著中衣，外衣卻沒穿，擔(dān)心您著涼……”

　　云鶯還想問，我不是給您拿了外衣么，您怎么不穿？您就穿著中衣出現(xiàn)在我面前，未免也太不把我當(dāng)外人了。

　　然而，她這些無厘頭的想法還沒想完，就陡然聽到二爺?shù)泥托β暎笆俏也幌氪┩庖?？?p>　　“……二爺?shù)囊馑际牵俊?p>　　陳宴洲：“我是獅子老虎，還是吃人的妖魔鬼怪？你跑的倒是快，你有本事倒是把衣裳放好了再跑?！?p>　　云鶯：“……”

　　云鶯不信邪，丟下手中的巾帕，快步走進(jìn)了凈室中。

　　凈室中飄溢著潮濕的水霧，還有淡淡的皂角香氣撲鼻而來。但這些都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就在屏風(fēng)另一側(cè)的地面上，赫然放著一件云青色的外衣。

　　云鶯將衣裳拿起來，果不其然見這件衣裳濕了一大片。

　　想想這浴桶緊挨著屏風(fēng)，二爺方才沐浴時，有水漬濺出，他出浴桶時，更是帶出了許多水，而她倉皇之下，直接將二爺?shù)膿Q洗衣衫搭在了屏風(fēng)上……怕是根本沒搭好，這衣裳直接從屏風(fēng)上滑了下來。

　　這也不奇怪。

　　畢竟手中這件外衫，乃是上好的杭綢所制。杭綢上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入手輕薄爽滑，垂感特別好，尤其適合做外裳。

　　說這些就說遠(yuǎn)了，只說這衣裳濕了一大片，換她她也不穿，更別說二爺了。

　　二爺沒因?yàn)樗鍪虏环€(wěn)重，將她教訓(xùn)上一頓，那都是二爺寬宏大度。

　　她這是祖上積德了，才攤上這么個好主子。她感恩都來不及，怎么能在心里絮叨二爺有暴露癖呢，她可真是太不知道好歹了。

　　自我反思了一遍，云鶯慚愧的出了凈室，徑直往內(nèi)室去。

　　陳宴洲冷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看她還算孺子可教的份兒上，二爺?shù)拿嫔降资呛每戳嗽S多。

　　很快，云鶯拿了一件藏青色的衣衫從內(nèi)室走出來。

　　她聲音都柔和了幾分，頗為殷切的喚了一聲“二爺”，笑的小意溫柔的說，“您起一起身，奴婢服侍您穿衣?！?p>　　二爺懶懶的看她一眼，“先放哪兒吧，一會兒穿?！?p>　　“好的。”

　　云鶯把衣衫放下，繼續(xù)給二爺絞發(fā)。

　　二爺?shù)念^發(fā)烏黑如墨，觸感順滑，上邊還有淡淡的皂角清香。

　　這香氣混合著二爺身上似有若無的紙墨香，讓人的心神都平靜下來。

　　室內(nèi)太過靜寂，云鶯有心打開話題，問一問范縣丞以及私鹽的事兒，垂首卻見二爺正閉目養(yǎng)神。

　　這她那還敢打擾二爺？

　　趕緊閉嘴了事。

　　卻不想，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過于灼熱，陳宴洲睜開了雙眸。

　　他是典型的瑞鳳眼，眼尾上翹泛起凌厲的弧度，整個人便顯得矜貴淡漠起來。

　　此時他好整以暇看著云鶯，那眸光過于深邃暗沉，面上的神色也有些寡淡，陳宴洲不緊不慢的道，“有什么就直說?！?p>　　云鶯本來想說的，可看他這副模樣，她那還敢說哦。

　　但二爺見她遲遲不說話，眉頭反倒擰緊了，“難道還要我請你開口？”

　　云鶯幫擺手，“我說就是?！?p>　　繼而她理理思路，問說，“二爺您昨晚去尚家老宅捉犯人了是不是？”

　　陳宴洲等了許久，只等來這一個問題，再次閉上眼，輕哼了一聲，“都知道了還問什么？”

　　云鶯：“……”

　　云鶯又問，“我聽丁姑姑說，密道里四通八達(dá)，出口很多，除了岐叟外，范縣丞以及其余幾個參與販賣私鹽的犯人都跑了？”

　　陳宴洲又撩她一眼，“嗯”了一聲。不過這次這聲音就更冷淡了，像是不想提這事兒似的。

　　云鶯不以為意，又說，“那岐叟審出來點(diǎn)什么了么？他不是和范縣丞關(guān)系最好？從他嘴里，應(yīng)該能得到范縣丞都有哪些不為人知的落腳點(diǎn)吧？”

　　云鶯話落，垂首看向陳宴洲。陳宴洲這次倒是不假寐了，反倒意味深長的看著云鶯，“你這么關(guān)心這案子，會讓我以為你和他們是一伙的。”

　　云鶯：“……”

　　好樣的！終結(jié)話題您真有一手！

　　云鶯磨著牙，再不說話了。

　　好不容易將二爺?shù)念^發(fā)絞干，功德圓滿她準(zhǔn)備離開。結(jié)果視線下移，陡然就看見了一抹紅。

　　這時候，方才墨雪交代她的事情，終于被她想了起來。

　　她忍不住捂住額頭，就說總感覺忘了什么，原來是把這件事兒忘記了。

　　云鶯一下子急了，“二爺您背后傷的重不重？您又流血了。您剛才還坐浴，要是傷口再發(fā)炎流膿可怎么是好？”

　　說著這些話，云鶯將陳宴洲拉扯起來，“您去把上衣脫掉，我給您處理傷口?！?p>　　陳宴洲聞言看了云鶯兩眼，默不作聲把上衣脫了。

　　她不提他還真把這事兒忘了。

　　話又說回來，剛才喚她過來，就是讓她幫著上藥的。結(jié)果思考著這件案子入了神，倒是把其余一些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陳宴洲坐直了身，一手輕敲著桌子，一邊盯著云鶯的背影入了神。

　　云鶯端了墨雪準(zhǔn)備好的托盤來，迎面就看見二爺白皙結(jié)實(shí)的胸膛。

　　他胸膛寬闊堅硬，幾塊腹肌隱隱可見。隨著他的呼吸，胸膛上下起伏，那強(qiáng)健的肌肉線條就更明顯了。

　　云鶯完全沒有心理準(zhǔn)備，此時入目所見遠(yuǎn)遠(yuǎn)出乎她的意料。她登時就感覺到熱意在臉上彌漫開來，整個人也不自在起來。

　　好在二爺沒多話，人也算配合，云鶯便利落的走到他身后，給他處理起傷口。

　　可才一看見那傷口，云鶯就忍不住哆嗦了依下。

　　二爺?shù)膫谡诤蟊痴械募构亲髠?cè)，傷口足有嬰兒拳頭大小，而且看著就很深。此時那血洞中汩汩的冒出血來，就像是一只眼睛在流出血淚一樣，看著就非常滲人。

　　云鶯顫著聲音問，“您是中了什么暗器了么，怎么會傷的這么厲害？之前我隨您過來時，也沒見您身上的衣裳破損，您是回來之前上過藥換過衣裳了么？”

　　陳宴洲“嗯”了一聲，隨著云鶯的手輕觸到他沁涼的肌膚，他忍不住身子繃緊，嗓子喑啞，思緒紊亂。

　　陳宴洲閉了閉眼，轉(zhuǎn)移注意力說，“除了抓了一個岐叟，這次還抓了另一個活口?！?p>　　云鶯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這事兒來了，剛不還懶得與她多說么？

　　但她還真好奇那活口是誰，就問，“還抓到誰了？怎么我沒聽丁姑姑說起？”

　　陳宴洲道：“抓了匯通鏢局的趙雄。他是范縣丞的同伙，使得一手好刀法，一手暗器更加出神入化。只是瞞的深，就連他身邊人，也顯少知道他還留了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