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她的本事
“第二件事,我猜,盧少卿要查的應該不只周九郎之死這一案,應該還有案中案,是否?”
慕容桓說完,盧凌的神情更嚴峻了,而且身為查案之人,也本著對一切案件有關的人都會生出懷疑之心。
盧凌冷聲問:“這你又是如何得知?”
慕容桓再次笑道:“以盧少卿的身份,一個周九郎之死,應該還輪不到你一個四品的官員親自來調查此案,除非這案件中有更吸引盧少卿的地方,或是盧少卿不得不關注的地方。
一,便是案中案,二,便是它的影響力足夠大到了朝廷的重視,上有旨意,令盧少卿盡快查清此案!”
盧凌神色倏變。
這時又聽慕容桓道:“還有一點……盧少卿的身上還有腐爛許久的尸臭之氣,以及井底的潮濕陰冷靡爛之氣,所以我猜測,盧少卿應該是在兇案現(xiàn)場又發(fā)現(xiàn)了井底沉尸吧?”
慕容桓說到這里,便連那在一旁看好戲似的紅衣少年也收斂了眸中的戲謔之光,變得驚訝而沉靜下來。
盧凌更是神情嚴峻,一句反駁之言也說不出來。
井底的沉尸是在周九郎的尸身被抬回大理寺后,大理寺留在兇案現(xiàn)場的幾名捕塊在搜尋線索時在井底發(fā)現(xiàn)的,此事,盧凌沒有聲張,唯恐驚嚇了周邊的民眾。
但現(xiàn)在,這個看上去不過束發(fā)之齡的小郎竟然能通過他身上的氣味就能推斷出井底沉尸來,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盧凌的疑心更重了。
一陣風吹過,蘇家大宅門前的梧桐葉發(fā)出沙沙的輕響,時間仿若靜止了一瞬,盧凌似乎才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再次抬手道:“繼續(xù)說,第三件事情呢?”
“第三件事……”慕容桓讓阿姝拿來了筆墨紙硯,“我以一筆,畫出盧少卿十歲時的模樣,讓盧少卿看看,是否相像,如何?”
這一句出,盧凌身邊的紅衣少年眼中的驚訝和興趣更盛了。
“你也會畫畫?還能通過盧少卿現(xiàn)在的模樣來畫出他小時候的模樣?”
慕容桓點頭。
“請!請畫!”
沒等盧凌發(fā)話,紅衣少年已迫不及待的搶先道。
慕容桓向阿姝示意,阿姝便給慕容桓硯好了墨,搬來一扇屏風,鋪上白紙。
慕容桓便看著盧凌一筆一畫的仔細勾勒起來。
她畫的很認真,以致于被她目光侵噬的盧凌竟會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而那名紅衣少年早已迫不及待的站到了慕容桓身后,看著她運筆勾勒,潑墨描摹,直到最后的畫成。
紅衣少年眼中已然冒出極為驚駭?shù)墓饷ⅲ骸澳愦_定你畫的是盧少卿十歲時的模樣?”
蘇老夫人感覺不對勁,也跑過來悄悄的瞧看,就見慕容桓所作的那幅畫上呈現(xiàn)出一個身材極為雍腫的小童來!
蘇老夫人頓時急了,厲聲斥道:“你這混帳,還不快給盧少卿道歉!盧少卿儀表堂堂,英姿颯爽,小的時候怎會是這幅模樣?”
紅衣少年一聽,不高興了:“蘇老夫人這是什么意思?這模樣怎么了?”
“對??!這模樣怎么了?”阿姝也問,“胖乎乎的很可愛??!”
紅衣少年聞言一愣,頗有些嫌棄的看了阿姝一眼,便立即向盧凌打招呼:
“十郎,快來看!快來看!你看像不像?這說起來,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你十歲時的那幅熊樣,我至今都很難忘……”
紅衣少年話還未完,便迎來了盧凌的一記眼刀,陡然覺察到說錯話的紅衣少年立時捂住了嘴,將余下來的話都咽了下去。
盧凌也略有些好奇的來到了慕容桓的畫前。
此時此刻,讓眾人都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一臉肅色的盧凌在看到畫中之人時竟然也怔住了,神情中居然有了些許不可思議的變化,最后更是忍不住將手撫在了畫中小童的臉上。
“怎樣?是不是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紅衣少年在他耳畔低聲問。
盧凌似想起了什么事,眸中有些許悲傷,沉默了許久,才將手從畫上移開,看向慕容桓。
“這就是你的本事?以敏銳的嗅覺識氣味,還能畫出人小時候的模樣?”
“能畫出盧少卿小時候的模樣算不得什么本事?”慕容桓含笑說道,又驀地將話鋒一轉,“小子的專長是,能畫出白骨生前之貌,亦能畫出兇手罪惡之魂!”
這話一出,仿佛萬物一靜,蘇家大宅前所有人都驚詫的看向了慕容桓。
“能畫出白骨生前之貌,亦能畫出兇手罪惡之魂?”
盧凌禁不住重復了這一句話。
這一刻他的眸中才真正的顯現(xiàn)出一分驚訝且好奇的興趣來。
他看著慕容桓,慕容桓也不甘示弱的仰首看向他,眸光極為自信且堅定的回道:
“是!不知這樣的我,是否能成為盧少卿查案追兇的助手?”
盧凌的唇角邊終于揚起了這一日的第一抹笑。
他突地將長臂一展,玄色披風揚起,他的人也跳上了馬背,對手下捕快們命令道:“都帶走!”
……
望著一眾飛騎疾馳而去,而慕容桓與蘇三郎便被幾個粗魯?shù)牟秹K抓到了馬背上,倏然化為煙塵彌漫中的一個黑點。
蘇老夫人像是做了一場噩夢,陡地發(fā)出一聲慘烈的尖叫,人竟然暈了過去,蘇家的幾個仆婦聞聲急急忙忙的趕出來扶人,宅院門前頓時一陣人仰馬翻。
好不容易等到蘇老夫人醒來,又是一頓撕心裂肺的哭喊。
“真是個孽障?。∵@才回來幾天,才幾天啊!我蘇家便已是被鬧得天翻地覆了,再這樣下去,是不是全族人都要跟著一起倒霉遭殃?
你說她逞什么能,逞什么能?畫不出,就不要畫,人家盧少卿是什么人,那可是聲高冠帶,為世盛門的高門子弟,她居然把一個儀表堂堂的高門子弟畫成那幅模樣,這不是在嘲笑人家,找死嗎?”
“她自己找死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帶上我的孫兒三郎!”
秦氏也在一旁哭:“現(xiàn)在可怎么辦?大理寺的人不會對三郎嚴刑逼供吧?”轉念又看向蘇慶,“你不是說會沒事的嗎?不是說只要我不吭聲,三郎就不會有事嗎?為什么他還是被帶走了?”
蘇慶心中也是一陣煩燥,猛地一聲厲喝:“都別吵了!”
“阿桓沒有畫錯,她畫的就是盧少卿小時候的模樣,那個紅衣捕塊在盧凌耳邊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但現(xiàn)在的問題不是畫的問題,盧少卿也不是因為她畫了一幅畫而帶走她和三郎的!”
“不是為一幅畫,那是為了什么?”
“為了查案!這還不明顯嗎?”
蘇慶說到這里,又沉吟下來:“我現(xiàn)在唯一擔心的是,她和三郎進了大理寺,會不會遭到他人的攻擊陷害?”
“不行,這事,我得找人幫忙,得盡快讓他們回來!”
念到這里,他便想到了三弟媳邱氏,忙找到了邱氏請求:“娣婦,周九郎之死這事,我們家三郎和阿桓肯定是與之不相干的,你看能不能讓你父親幫忙照看一二?”
邱氏眸光閃了閃,言道:“當然,這事我馬上去同我父親說說,定能將三郎救出來!”
“這就好,這就好!”
……
歸義坊的街道上,一個僧人帶著一眾飛騎橫沖直撞而過,驚得街道上的百姓四散而逃。
盧凌令一眾捕快在前方開道,路經此處時,便見到馬蹄賤踏下的慘狀,由于那匹馬實在太快,一個婦人帶著小孩躲閃不及,差點死于馬蹄之下。
幸得盧凌手中一道飛鏢掠過馬蹄,令得那匹馬受驚急轉了方向狂奔而去,與此同時,他身邊的紅衣少年縱身一躍,將那險些跌倒于馬蹄之下的孩子抱了起來。
慕容桓瞧著這一幕,眸光中也漸顯出一分冷意,腦海里似乎呈現(xiàn)出了些許關于此人的過往,以及對此人的死亡預告。
“他是誰?”她不禁問。
紅衣少年將孩子給到婦人后,走到她身邊來回道:“薛懷義!”言罷,還湊到慕容桓耳邊補充了一句,“名面上是白馬寺的僧人,實則是專門給圣人修建明堂的一名……男寵!”
紅衣少年言至此,便迎來了盧凌的一聲喝止:“住嘴,十一郎你在說什么?”
“好好好,我住嘴!我住嘴!”
紅衣少年笑了笑,趁著盧凌不注意,又再次湊到慕容桓耳邊,低聲繼續(xù)道,“此人原名馮小寶,得千金公主舉薦,方才得到圣人垂憐,做了一名榻上獻媚的男寵,聽說此人榻上功夫十分了得……”他話還未完,耳邊便傳來阿姝的一句低喝:“誒呀,郎君,你在胡說些什么呢?”
紅衣少年嚇了一跳,瞪向阿姝道:“我說什么了嗎?我說的都是大實話,你臉紅什么呀?”
阿姝氣鼓鼓的,唯恐被拆穿了女子身份,沒敢再接話。
倒是慕容桓渾不在意的接了句,“所以,他是仗著圣人的寵愛,才敢在這洛陽街道上肆意妄為的?”
“可不是,仗著圣寵,可謂無法無天,就喜歡帶著一群人在這洛陽城的街道上騎快馬,這幾年來,死在他馬蹄下的人沒有百來個,也有幾十個了,御史也彈劾過,但沒有人能拿他怎么樣!”
言至此,又嘻笑著將話鋒一轉,“不過,聽說圣人如今又看上了一位姓沈的太醫(yī),所以冷落他了,這和尚的小脾氣最近就有些急燥!”
阿姝紅著臉眼巴巴的望著慕容桓,直恨不得將這紅衣少年的嘴堵上,又在這時,前方馬蹄聲再次襲來,竟是那叫薜懷義的人又回來了。
“盧凌,你什么意思?剛才為什么要用飛鏢刺傷我的馬?”
盧凌道:“你的馬驚擾了民眾,差點踩死一位小女郎!”
“驚擾民眾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沒驚到你,你管什么閑事?”
盧凌氣得無語,他也不是擅長詭辯言談之人,便干脆閉了嘴不說話。
正欲打馬繼續(xù)向前,卻聽到身后傳來聲音接道:“驚擾民眾可不是什么小事,那是關系天大的事,圣人治下,佛憫眾生,民生安息乃是國富民強之根本,你如此輕鄙民眾民生,是不將圣人的治國之道放在眼里么?”
聞言,盧凌陡地一震,立刻回過頭尋聲瞧看,就見那說話之人正是慕容桓。
紅衣少年也眼前一亮,頗為驚喜的看向慕容桓。
薛懷義氣得立即打馬過來,目光極為毒辣的投射到了慕容桓身上。
“這小子又是誰?。渴潜R少卿抓的嫌犯嗎?一個嫌犯,也敢跟本將軍如此叫囂?來人,給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