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六年過去。
時光這種東西啊,總是無聲無息的改變著一切。
幾天前,她們幾個女孩聚了一次,吃了易妍最喜歡吃的麻辣小龍蝦……去蘇沐的墓前看了看。
女孩們好像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易妍還是那樣,和徐澤吵吵鬧鬧的;宋乃倒不知什么時候被一個無敵能撩的帥哥盯上了,被追的‘苦不堪言’。
無論是易妍還是宋乃,她們好像都很明確的知道了自己想要的……
婚后,白輕翎對韓笙伊很好,二人感情也發(fā)展的穩(wěn)定。在外人看來,這就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
韓笙伊一度覺得,這就是她想要的人生。
巴厘島。
“糖糖糖,我來了!”
孩子軟糯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韓笙伊看著眼前這個一蹦一跳的小小身影,心里說不上來的暖意。
猶記得他剛出生那會兒,用一只手就可以托起,現(xiàn)在長成了個大男孩,調皮搗蛋的,在外面玩還要吵著吃糖……不像那個人。
韓笙伊覺得,一定是時間不夠長。你看現(xiàn)在,她已經不那么想他了,終有一天,她會忘記他,他的愛,他的傷害,通通忘記。
只是現(xiàn)在,那個人,還總是會出現(xiàn)在她腦海里。
“阿澤,你輕翎叔叔要喝飲料,一會兒……”
韓笙伊前行的腳步連帶著聲音一起僵住了。
前方不遠處,拐角,走進去了一個人,那人,很像很像……
白笙,韓笙伊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自從住院那一次他離開,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她甚至都有些忘了他長什么樣……就像前面走過去的那個人,韓笙伊甚至都不敢確定,那是不是白笙。
情感總是會先戰(zhàn)勝理智,在理智給韓笙伊答案之前,她已經追了出去。
過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會那樣激動。
什么都沒有,前面沒有一個人。
是啊,這里是巴厘島,白笙怎么可能在。
“阿澤!”
韓笙伊平復著心情叫了叫男孩。身后卻沒有人給她任何回應。
“笙笙你先別著急,阿澤也不小了……我這就去找你!”
電話里,白輕翎安慰著韓笙伊。
韓笙伊穿越在人群里,路人看見她紛紛皺著眉躲開,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一定很難看。
心慌的歷害,在這樣的時候,白笙的樣子反而如影片般閃在眼前。
“下面播報一則尋人啟事,請白澤小朋友的父母速來服務大廳……”
韓笙伊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跑過去的,只記得服務大廳門上映的白澤真切的影子。
“你是他的父親?”
“不,我是他的叔叔?!?p> “白澤!”
韓笙伊一推門,一把把男孩攬進了懷里。
“你去哪了?”
韓笙伊眼中泛著淚花,抓著男孩胳膊的手好像都在顫抖。
“是一個叔叔……”
“什么叔叔!”她嘴唇嚴重缺水,“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和陌生人搭話,他要是壞人……”
“……叔叔是好人!”
小小的人倔強的抬著頭,藏在衣服下面的小拳頭微微有些顫抖,單純的為喜歡的人和大人辯護著。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壞人?”
韓笙伊感覺自己都要被小孩兒氣樂了。
“他就不是壞人!”
“是位男士送弟弟過來的,”一直站在一旁未說話的服務小姐開了口,“應該是看出來弟弟迷路了?!?p> “那個叔叔還給我買了棒棒糖!”
小白澤把小拳頭揮舞了起來,昂著胸說道。
“你們身為家長,應該看護好孩子?!?p> 服務小姐語氣也是不善。
“笙笙,沒事了……”
白輕翎摟著韓笙伊,輕輕揉了揉她的肩,替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窗外,金黃色的沙灘,海上的浪頭一個高過一個,小白澤扒著窗戶,眼巴巴的看向外面。
小白澤被禁足了。
韓笙伊則在一旁抱著胸守著他。
白輕翎看著眼前這一幕,苦笑不得。
然而,白輕翎可是出了名的寵阿澤。
于是,在白輕翎與白澤的混合車輪戰(zhàn)下,韓笙伊投降。
這天,陽光正好,小白澤如愿的在海邊捉小魚。
白輕翎和韓笙伊就坐在距他不遠處。
這一切看著是那么和諧、美好。
但每段美好背后,是否都藏有不被外人所道的事。
韓笙伊托著下巴柔柔的看著陽光下奔跑的男孩,嘴邊漾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或許是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太舒適,又或是男孩無邪的笑聲有放松人心神的作用,韓笙伊感覺自己從未有像現(xiàn)在這樣輕快過,思緒也任由它放飛著……
那些好似很悠久的回憶伴著微風,襲來。
韓笙伊瞇著眼,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夏天,那個遇見了她最愛的人和最愛她的人的時光,疼痛卻單純的高中。
那個時候,總有一個人。他愛穿白襯衫,總是抱著本書,斯文的站在她面前……
“笙笙?”
白輕翎清亮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好似撕開了夢幻卻虛無的幻境,讓她心一震,卻回到了現(xiàn)實。
“想什么呢?”白輕翎溫柔的抬手替她捋了捋她額頭的碎發(fā),“我看你總是這樣心神不安的……”
他的手輕輕的揉她的頭,“你心里有什么事要和我說,不要自己憋著……自從我們結婚以來,你……”
“輕翎!”韓笙伊一把抓住了白輕翎放在她頭上的手,她輕輕的將那只手拿了下來,雙手將其握在了掌心。打斷了白輕翎后面的話。“我沒有事?!?p> 韓笙伊半低著頭,她不敢去看白輕翎那滿是擔憂的眼睛。
白輕翎似乎還是想接著說些什么,卻終化為一句嘆息。
良久,他捧著韓笙伊的臉,將它慢慢抬起,“無論如何,我只希望你過得好。笙笙,這一點,你要記住?!?p> 男人用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訴說著世上最動聽的情話。
大人們在一旁你儂我儂的依偎著,而現(xiàn)在小白澤眼里只有……魚!
已經數(shù)不清這是在他手里逃脫的第多少條魚,小白澤氣的直跺腳。
突然,遠處一個長的很好看的叔叔捧了一手各色各樣的小魚,好像在沖他笑。
咦,這個叔叔很眼熟誒!
正是幾天前他和媽媽走散送他回去的‘好叔叔’。
小孩子心性就是這樣,誰對他好,他便跟誰走。
這不,看見‘好叔叔’,昨天媽媽囑咐他的話便全部忘在了腦后,張牙舞爪的朝‘好叔叔’以及‘好叔叔’手里的那捧魚奔去了。
要不是白輕翎站在她身旁,韓笙伊已不知道摔倒在地上幾次了。
她踉踉蹌蹌的往前跑,白輕翎跟在她身后護著她,見她要被自己絆倒,便快速扶了過去。
“白澤!我都說了不讓你亂跑!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韓笙伊叉著腰喘著氣,皺著眉盯著在海邊早已玩瘋了,朝著他們招手的男孩。
白澤前面還站了個很高的男人,背對著她,看不到相貌。
“我是不是說、不讓你和陌生人……”
因喘著氣的緣故,韓笙伊這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后面的話卻因男人突然轉過的身而消散在風中。
“媽媽媽媽!”男孩的手還在空中搖晃,“這就是之前給我買糖的叔叔,不是陌生人哦!”
小白澤眼中滿是亮光,頗有些炫耀意味的把他身前的男人更往前推了推。
陽光灑在男人臉上,把男人熟悉的容顏度了一層暈。
恍惚間,她好像看見男人臉上表情破碎。
小白澤還在一旁吵吵鬧鬧的說著什么,白笙低沉的聲音卻顯得更為清晰。
“這是你的孩子?”
“這個孩子……是……”
白笙在她的記憶里一向是沉穩(wěn)、自信……現(xiàn)在的他,聲音中都是掩不住的顫抖。
他的眼里掛滿了‘孩子的父親是誰’。
韓笙伊看著他,她也曾幻想過重逢的那一幕,本以為心里雖會起波瀾,但終會歸于平靜。
但真到了這一刻,韓笙伊心里卻是滿滿的報復的快感。
“與你有關系嗎?”
她也曾有過一刻的失態(tài),但此刻,臉上卻毫無破綻的好似一個沒有感情的冰人。
韓笙伊臉上是冷漠又不失禮貌的笑容,“你是誰?”
“小伊?!?p> 心里早已麻木了、沒有知覺的那個角落,只因為他這一聲好似撩起了大火,火焰直沖頭頂。韓笙伊感覺自己身上熱的可怕,嘴唇動了動,卻好似說不出話來。
“白先生,”韓笙伊強硬自己提起精神,不要再被那個人迷惑了,聲音中卻還是有些啞,“看來白先生是誤會了?!?p> 韓笙伊笑著看了看身旁的孩子,任誰都可以看出她在說什么?!笆虑椴皇前紫壬氲哪菢??!?p> 話畢,女人牽著男孩的手,轉身,在轉過身的那一剎那,臉上笑容消失。
喜歡了他那么久,追在他身后那么久,誰都會累,韓笙伊不想再繼續(xù)了。
“可以再遇見,真好。”
女人已經走遠,任由那句話消散在風中。那是白笙為數(shù)不多的心里話。
韓笙伊曾經說過,她想在海邊住下。白笙沒有想過會再看見她,只是在海邊買下了一棟房。
白笙說,想留個念想。
站在一旁許久不說話的白輕翎并沒有跟上離去的韓笙伊,只是鄭重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我們聊聊吧,哥哥。”
黃昏。
天邊不知什么時候被染紅了一片,海面泛著金色的漣漪,映著一輪紅日。
海面寧靜,霧蒙蒙的天卻給人帶來了一股莫名的心安。
清涼的水打在腳邊,韓笙伊站在海邊,看著這雖萬物變化卻始終不變的紅日與海。
猶記得許多年前,她和白笙就是在這里,在這里,白笙第一次說了他愛她……
那是她在夢里夢了多少次的場景,可那又如何,世事無常。
就像從前她怎么也沒有想過要嫁給白輕翎。
白輕翎說要來找她,說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訴她,讓她在這里等他……
一陣電話鈴聲響過,是白輕翎。
“笙笙……我是輕翎?!?p> 韓笙伊察覺到不對勁般皺了皺眉頭,“我知道啊?!?p>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聲音的來源不光在手機里,好像……還在別處?
白輕翎站在距韓笙伊遠處的小山丘后面,微微側著身子,有些好笑的看著那拿著手機東張西望的女人。
“你好,韓笙伊,我是白輕翎?!?p> “白輕翎???”
韓笙伊不知什么時候看見了他,說著便要朝他跑來。那個他一直放在心尖上守護的女人眼里滿是疑惑,與擔憂……
白輕翎告訴自己,這就夠了。
他朝女人擺了擺手,阻止了她要跑過來的動作。
“白輕翎說過,要讓笙笙好好的?!?p> “如果這個好,我不能給你,那我也絕不會讓自己欺負你。”
“我曾經認為,我會是你最后的歸宿,我認為,我可以讓你幸福?!?p> “可是笙笙,我們誰都不能自己騙自己?!?p> “該清醒了。”
“這幾年,我們過得都是渾渾噩噩的,我們都故意逃避它。”
“可它還在那,你的心還在那?!?p> “我和哥聊過了,我告訴他,你這兩年過得并不輕松?!?p> “笙笙,其實今天是你最輕松的一天,不是嗎?”
“他回來了,你雖然很生氣,但是,所幸,他回來了?!?p> 韓笙伊站在原地,緊抿著嘴唇,大大的眼睛里好似蘊起了霧水。
“沒有?!?p> 良久,她也就說了這么一句話。
無力的兩個字。
“韓笙伊,你覺得我會……”會留一個心不在我這里的人在我身邊嗎?
白輕翎最終還是舍不得對韓笙伊說一句狠話。
他笑著搖了搖頭,那笑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們離婚吧,手續(xù)我已經辦好了,還剩你的簽字。”
白輕翎在遠處大幅度的揚了揚手臂,若是他此時站在她身邊,也一定會屌屌的攬上她的肩。“你心里也不用有壓力,就只是分開而已!我高中時候可沒少欺負你,這次分開了,你可別偷偷罵我!”
“你這幾年不也老欺負我嘛……”
“是呢是呢!”
韓笙伊耳邊傳來白輕翎一如既往霸道爽朗的笑聲。
“再見了,笙笙。”
“笙笙,在等會兒吧,你這堅持了十多年的愛戀,就要有著落了?!?p> 最后一句話,白輕翎說得很輕。話落,便看見他慢慢的轉過了身,遠去。
孑然一身。
不遠處,白笙牽這小白澤朝韓笙伊走來。
陽光照在這爺倆身上,說不上來的和諧。
韓笙伊在那一刻突然想到,為什么在小白澤很小的時候,白輕翎就告訴白澤他只是他的叔叔……
是否,那個守護了女人一輩子的男人,早就想到,女人的王子早有一天會歸來。
而和公主在一起的,永遠不可能是騎士。
或許,她現(xiàn)在還不能完全接受白笙,但每個人心里都明白,無論經歷多少彎彎繞繞,無論多少無法抹去的傷痛存在,這終是他們最終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