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賭場內(nèi)觀局的覆蓋韃靼人，色目商人，中原各色人等，如果大家親眼目睹：統(tǒng)帥一方的老爵爺，玩著小小牌局，贏了銀子時候哈哈笑，輸錢便遣手下殺人……這樣的行為如果傳將出去，爵爺難免斯文掃地。

　　老者淡淡說了一句，道，“端陽，如此纏斗，外人面前不好看喲。”

　　孟端陽脾性雖然暴烈，在此老者面前，他卻是不敢造次，聞聲趕緊收住力道，默默退開一邊。

　　“不耍錢時候，倒是瞅著你小子有幾分面善，風(fēng)聞江南查家大公子查琪楨最愛著白色衣裝，你…？”老者撫須對著年輕人微微一笑。

　　“查琪楨沈靜儒雅，粉白顏色才最襯他那出塵氣質(zhì)，我怎么能和他這位江南第一美男子去比得。”年輕人拱手，道，“不過，十年前，江南查家大喜，小侄在酒席上還曾見過世伯！”

　　“江寧查一清，你對他如何稱呼？”老爵爺雖然北地戍邊多年，卻與江南查家本是同源，既然這年輕人似乎與江南查家有些干系，老漢換了一臉和氣，喚過年輕人說話。

　　“他老人家若在此，我也要喚上一聲伯父的，”年輕人淺淺一禮，道，“小侄見過老爵爺?！?p>　　“哦，記起來了，查心桐歸門宴上，有個小娃娃喝得爛醉，對，玉摧紅，就是你小子！”老者敲敲欄桿，笑道。

　　“正是在下！”玉摧紅微露一分輕狂，仰頭直視老者，道，“您自然就是七年前，在‘安平王’帳中‘生病’的游擊將軍查鉞！”

　　“大膽！你敢直呼爵爺名諱！”孟端陽始終對這玉摧紅不滿，尋機又欲發(fā)作。

　　“慢！”查鉞喝住孟端陽。七年前，查鉞被劫困在寧夏反王‘安平王’的軍帳中，卻安然自若于敵營，僅僅用十八天平定安平王的叛亂，此乃是查鉞平生最得意的事情。正因此，查鉞由小小一個涼州游擊將軍其后能夠飛黃騰達，受爵位定遠伯，雄霸一方。

　　孟端陽怎么會懂得，玉摧紅此時一聲“游擊將軍查鉞”，勾起查老爵爺無數(shù)美好記憶。

　　查鉞微笑著說：“如此看來你我也算自家人，江湖傳言，哪里有醇酒美人，那里就有玉摧紅，大丈夫放蕩不羈應(yīng)是本色，你小子還算有點出息！”

　　這時，一個渾身鎧甲披掛整齊的校尉叮叮當(dāng)當(dāng)上樓來報：“報爵爺，韃靼大酋長赫連俊朗在府內(nèi)等候?！?p>　　查鉞道，“但說無妨?！?p>　　校尉道，“赫連俊朗問，咱們今年這馬買還是不買？”

　　“買個屁，沒看見老子剛才擲一骰子已經(jīng)輸了個精光，”查鉞干笑一聲，道，“晦氣，大同府衙借來的銀子原來這么不經(jīng)輸！”

　　大明律法，軍隊管理軍務(wù)，輜重購買卻落在地方府衙。

　　大同總兵查鉞私自將購買軍馬的款項自府衙取出已經(jīng)觸犯律規(guī)，剛才他竟然在麒麟閣里的賭局上一把輸個精光，此事若為朝廷知曉，必將嚴辦！孟端陽深知其中厲害，閃在一旁臉上微微變色。

　　“老子難道要自己個到府衙去喝西北風(fēng)？”查鉞自言自語道，“不行，先縱兵三日，怎么著，也要讓兒郎們把這窟窿先給我堵上！”

　　查鉞帶來這般隨從本來是兵士身份，聞聽到老爵爺這樣輕描淡寫一句話，眾隨眾不免喜笑顏開。

　　倒是樓下一干人等，聽得臉上全都變了顏色，駐邊大將們在經(jīng)費短缺時候，縱兵搜刮民財這等事本來稀松平常。

　　再說，韃靼人搶過來，明軍再回搶過去算個俘獲，那是例規(guī)，就算殺民冒功此等事，在兩國交界之地都是常有發(fā)生。

　　朝廷體恤邊關(guān)大將們多年戍邊清苦，只要他們不造成天大惡果，朝廷一般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盡量不事追究，只是如此來回折騰，便苦得兩地邊民不得安生。

　　查鉞麾下的鐵騎十萬，便好似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約束得住的一群餓狼猛虎，一旦查鉞為了搜刮出這數(shù)十萬兩紋銀的虧空，而放松管制，莫說是三日，就是放縱一天，這班虎狼之師燒殺搶掠上十二個時辰，勢必把塞上的百姓們禍害得不淺！

　　孟端陽明白其中惡果，那里顧得沖撞，沖前道：“爵爺，此事萬萬不可！”

　　“那，你有什么好辦法？”查鉞冷笑一聲。

　　老爵爺言下之意，其實只讓參言者補齊自己剛才輸?shù)舻腻X銀數(shù)目，孟端陽考慮到，如果自己接下這個茬，一次就要捐出數(shù)十萬兩紋銀，他有心慷慨又感肉疼得緊，反而悄悄悶了聲。

　　玉摧紅道，“小侄有個辦法！”

　　查鉞眼皮不抬道，“說來聽聽?！?p>　　玉摧紅打斗完畢自然要回麒麟閣。

　　親眼目睹剛才一仗，這玉摧紅在大廳里與孟端陽這等硬茬打斗還能不落下風(fēng)，那些戎裝佩刀護衛(wèi)們隱隱佩服，既然未得查鉞的指令，眾人便由著他上了樓重新回到賭桌邊。

　　玉摧紅躬身施禮答話，平手向桌前一展，道，“我桌上所有銀兩，愿全部孝敬給爵爺做為見面之禮?！?p>　　二人在大廳打斗期間，查爵爺?shù)闹鞑緟⒅\閑來無事，正好將桌子上的銀票清點齊整，血戰(zhàn)到底講究最后只能一人獨勝，賭桌子上面那五十余萬兩的銀票將要全數(shù)歸屬于玉摧紅。

　　“全部，這可是紋銀五十萬兩喲……”查鉞也心知自己今日隨身帶來參賭的本金其實數(shù)目有限。

　　“正是?！敝鞑緫?yīng)道，特意又將桌上的銀票作十萬兩一堆又分成五份。

　　“這意思是，本爵爺輸了一天，到現(xiàn)在才終于見到點兒回頭錢?！辈殂X淺淺瞥了玉摧紅一眼，道，“說說你要的條件。”

　　“別無所求，我玉摧紅這次，只想從爵爺口中討到一句三日不縱兵的承諾?！庇翊菁t正色道。

　　此話鏗鏘有力，不單大廳內(nèi)的眾位看客，連一旁悶著的孟端陽也對玉摧紅的的偌大手筆暗挑拇指。

　　查鉞示意主薄取出四十萬兩銀票收齊，干咳一聲道，“玉摧紅，作為長輩，我也不可能讓你白忙，桌子剩下的那些銀子就作為你今天的辛苦費用，你走了吧！”

　　玉摧紅追問一句道，“爵爺?shù)囊馑际恰?？?p>　　查鉞將身一起，吩咐左右道，“今秋諸事不宜，縱兵之事暫且算了吧。”

　　這群磨刀霍霍的戎裝護衛(wèi)們聞聲沒了神氣。